夜,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布,将整个京城包裹得密不透风。
济世堂的灯火,是这片浓墨中一抹顽固的亮色。
林若微没有睡。她坐在桌前,面前摊着一张纸,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个人体的肺部草图,旁边标注着几个她从系统里查到的名词:“肺炎链球菌”、“肺泡”、“炎症反应”。
那个高烧孩子的脸,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急促的喘息,嘴唇边的青紫,还有她用听诊器听到的、如同水烧开一般的“啰音”,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答案。
她的直觉,像一根在手术台上绷紧的缝合线,在嗡嗡作响,警告着她一场巨大的灾难正在酝酿。
“小姐,夜深了,您歇会儿吧。”小桃端着一碗安神汤走进来,看着林若微眼下淡淡的青影,满是心疼,“今天看了那么多病人,您累坏了。”
林若微没有抬头,只是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上的“炎症”二字。
“小桃,你觉得,如果一场大火要烧起来了,是应该等它烧遍了全城再去救,还是在它刚冒出第一缕青烟时就把它扑灭?”
小桃愣住了,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那……那当然是赶紧扑灭啊。”
“是啊。”林若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可如果所有人都觉得,那只是一缕无害的炊烟呢?”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惊慌失措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喊。
“林神医!林神医救命啊!”
小桃赶紧去开门。一个妇人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是下午那个高烧的孩子。此刻,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浑身抽搐,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他……他刚才还好好的,喝了药,怎么突然就……就成这样了!”妇人跪倒在地,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林若微的心猛地一沉。
她立刻上前,将孩子放在床上,解开他的衣领。孩子的身体烫得惊人,胸口的起伏微弱而急促。她立刻拿出银针,刺入人中、涌泉等几个急救穴位。
但孩子的抽搐并没有停止。
林若微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高烧惊厥。这是急性感染引发的全身性反应,是身体在崩溃前的最后挣扎。
“准备热水和酒精!快!”她对小桃吼道。
她知道,常规的汤药已经来不及了。她需要系统,需要那些这个时代根本不存在的“神药”。
然而,就在她准备打开系统面板时,门外,更多的哭喊声、脚步声、嘈杂声,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救命啊!我男人不行了!”
“大夫!求求您看看我娘,她咳血了!”
“让开!让开!”
济世堂门口,瞬间乱成一团。
林若微冲到门口,只见短短半个时辰,门外又多了几个倒下的人。他们症状惊人地相似:高烧、剧烈咳嗽、呼吸急促。其中一个壮汉,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咳出一口鲜红的、泡沫状的血,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病态的甜腥味,变得浓烈起来。
林若微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明白了。
这不是炊烟。
这是燎原的烈火。
“都别动!”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冷静和威严,让混乱的人群为之一静。
她走到那个咳血的壮汉身边,不顾旁人的惊呼,蹲下身,用两根手指探了探他的颈动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已经没救了。
她站起身,环视着周围那些惊恐、茫然、绝望的脸。她知道,此刻的恐慌,比病毒本身更可怕。
“听我说!”她提高了声音,“这不是普通的热病,是疫病!会通过人的口鼻、飞沫传播!所有人,立刻后退,保持距离!”
“疫病?”这个词像一颗炸雷,在人群中炸开。恐慌瞬间蔓延,人们尖叫着向后退去,仿佛彼此身上都带着剧毒。
“妖言惑众!”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只见太医院的刘太医,带着几个官差,匆匆赶来。他看着眼前这混乱的景象,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尸体,脸色铁青。
“林若微!”他指着林若微,厉声喝道,“京城出现恶疾,正是人心惶惶之际,你在此散播瘟疫谣言,意图何在?是想制造动乱吗?”
林若微冷冷地看着他。这个迂腐的老头,到现在还抱着他那套“时气不和”的理论。
“刘太医,你行医几十年,可曾见过,几个人在同一个时辰内,出现完全相同的症状,并且一人迅速毙命?”她反问道。
刘太医一时语塞。他确实没见过。
“这不是时疫,是什么?”他嘴硬道。
“是‘肺炎’的一种,由一种我们肉眼看不见的‘细菌’引起。”林若微知道,跟他们解释细菌是徒劳的,她必须给出解决方案,“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隔离所有病患,封锁他们所在的街区!对全城进行消毒,所有人出门必须用布遮住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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