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兰花,死得很快。
叶片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向后卷曲,僵硬得像被火燎过的书页。原本娇嫩的花瓣,瞬间枯萎,蜷缩成一个个黑色的、丑陋的拳头,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那碗药汤里的恶毒。
张管事瘫在地上,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是柳小姐逼我的”,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只剩下徒劳的挣扎。
寝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这寂静,比张管事的哭喊,比萧绝之前的咆哮,更令人心悸。它像一块巨大的、无形的幕布,缓缓落下,将所有人都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之中。
影站在一旁,脸色铁青。他看着那盆死透的兰花,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张管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跟在王爷身边多年,见过的阴谋诡计不计其数,但像今天这样,将剧毒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能如此轻易地化解并反将一军的,他闻所未闻。
这个林若微,她不是医生,她是个妖精。一个能看透人心,玩弄人心的……妖精。
萧绝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盆兰花,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像一片被冰封了千年的湖面,不起些许波澜。但影知道,王爷越是平静,他心中的怒火,就燃烧得越是猛烈。
那不是一场能轻易熄灭的野火,而是一场在地心深处酝酿了亿万年的、足以毁灭一切的火山爆发。
林若微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默默地,将那个空了的药碗,用一块干净的布巾包好,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那几片枯萎的兰花叶,也收了起来。
这些,都是证据。
是足以将柳家,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证。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迎向了萧绝那深不见底的目光。
“王爷,现在,您相信了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锥子,轻易地刺破了这层凝固的寂静。
萧绝缓缓地,将目光从那盆兰花上移开,落在了她的脸上。
“你早就知道了?”他问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在下只是有所怀疑。”林若微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戏。王爷,若非您对在下,还有些许信任,今日这碗毒药,您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她的这句话,说得极其巧妙。
既点明了是萧绝的信任,才让这个计划得以实施,又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和他,划到了“我们”这个阵营里。
萧绝的眼中,闪过些许复杂的光芒。
他确实,是信了。
从她端着那碗药进来,说出“马钱子碱”四个字开始,他就信了。不是信她的话,而是信她的人。信她那双清澈得不含些许杂质的眼睛,信她那份仿佛能掌控一切的、从容不迫的气度。
“柳如烟……没死?”他沉声问道,这个问题,比任何阴谋,都更让他感到愤怒。
“没死。”林若微摇了摇头,“她用了一种叫‘假死丸’的药,骗过了所有人。这种药,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呈现出所有死亡的迹象,但只要在十二个时辰内,服下解药,便可苏醒。是古代一些江湖术士,用来躲避追杀的旁门左道。”
“旁门左道……”萧绝咀嚼着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好一个柳丞相!好一个柳家!竟然用江湖骗子的伎俩,来糊弄本王,糊弄整个朝廷!”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影却能感觉到,王爷周身的空气,已经冷得像三九寒冬的冰凌。
“王爷。”林若微忽然开口,“柳如烟只是颗棋子,真正可怕的,是她身后的柳丞相。他能策划出这么一出‘假死’的戏码,就说明,他早已有了后手。我们今天抓了张管事,他明天,就能派来下一个李管事,王管事。”
“你的意思是?”萧绝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些许询问。
“斩草,要除根。”林若微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对付柳家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不能只剪掉几根枝丫。我们必须,一斧子,直接砍在它的根上。”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些许与她年龄不符的、深沉的锐利。
“王爷,您要的,不是柳如烟的命,也不是张管事的命。您要的,是柳丞相的命,是整个柳家的命。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光有这些证据,还不够。”
“那还要什么?”萧绝问道。
“一个……无法辩驳的,‘谋反’的罪名。”
“谋反”两个字,一出口,影的身体,猛地一颤。
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萧绝的眼中,也闪过一道精光。他看着林若微,像是在重新认识这个女孩。她不仅懂医,她竟然还懂……权谋。
“你有什么计划?”他问道。
“计划,很简单。”林若微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却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柳丞相既然想玩,我们就陪他玩一场大的。他不是想让您死吗?那我们就……给他一个,让您‘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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