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微点了点头,将那张纸笺轻轻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柳如烟,一字一句地说道:“王夫人的病,不是田里缺了水,而是水渠堵了。”
“什么?”柳如烟的脸色变了。
“人体之内,也有一条‘水渠’。”林若微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响在房间里,“血液就像河水,日夜不息地在河道里流淌,滋养着四肢百骸。河水通畅,人便面色红润,精力充沛。可若是河道里有了淤泥,有了石块,堵住了呢?”
她没有用“血液循环”这个现代词汇,而是用了一个最浅显易懂的比喻。
“水流的慢了,甚至流不过去,田地得不到滋养,自然就会干涸、枯萎。王夫人的四肢,就是那片得不到滋养的田地。所以她才会无力,才会面色苍白。那些补气血的药,就像是在往上游拼命地灌水,可下游的水渠是堵的,水灌得越多,上游的压力就越大,她自然就会心悸气短。”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小桃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林若微,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柳如烟端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那双漂亮的凤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骇和……恐惧。
她听懂了。
这个理论,闻所未闻,却……却仿佛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脑中那扇紧锁的门。所有想不通的地方,在这一刻,都豁然开朗。
这根本不是什么“妖术”,这是一种全新的、直指病灶核心的医理!
林若微是谁?她怎么会懂这些?她真的只是……痴傻了一场吗?
“淤……淤泥?石块?”柳如烟的声音干涩沙哑,她强撑着镇定,追问下去,“那……那要如何才能知道,河道堵在了哪里?又要如何疏通?”
林若微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冷笑。她知道,她已经赢了这一局。
但她没有说破。她只是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晃了晃,看着里面的茶叶在水中沉浮。
“想知道堵在哪里,自然有办法。至于如何疏通……”她抬起眼,目光如刀,直刺柳如烟的内心,“师姐,你觉得呢?”
柳如烟被她看得心头一颤,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都被这双眼睛剥得一干二净。她仓皇地站起身,连告辞都忘了,只是语无伦次地说:“我……我忽然想起还有事,先……先走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间,连那盒精致的点心都忘了拿。
林若微看着她狼狈的背影,缓缓拿起那碗已经凉了的燕窝粥,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舌尖。
太甜了。甜得发腻。
就像柳如烟那张伪善的脸。
她将燕窝粥倒进一旁的废盆里,然后重新坐回桌前,拿起那根竹签,蘸着清水,继续在桌上画着。
只是这一次,她画的不再是模糊的脉络,而是一颗跳动的心脏,以及那从心脏延伸出去的、遍布全身的、密如蛛网的血管。
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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