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送药来……如果是那碗红色的……
或许……可以……
地牢里只剩下莫离一个人。
空气里那甜腻的血腥味久久不散,像一层无形的油脂,糊在口鼻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死亡的味道。角落那摊深色的污渍,是那个长发男人最后存在的证明。
莫离蜷缩在离那角落最远的墙根,抱着瓦罐,眼睛死死盯着铁栅栏门。下一次开门,送进来的会是什么?是寻常的毒药,还是那碗血红色的、致命的东西?
时间在死寂中粘稠地爬行。送饭的车夫来了,依旧沉默地放下粥碗。莫离机械地吞咽着,食不知味,耳朵却竖着,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可能的动静。
没有药送来。
一天,两天……或许更久。地牢里只有莫离一个人的呼吸声。那种等待斧头落下的恐惧,比直接喝下毒药更折磨人。每一刻都像是绷紧的弦,随时会断裂。
直到铁门再次被打开。但进来的不是端着药碗的车夫,而是李官人本人。他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的壮汉,穿着粗布短打,眼神凶悍。
李官人的目光落在莫离身上,又扫了一眼角落那滩污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像是嫌弃一件工具用坏了。
“带走。”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一个壮汉走上前,毫不费力地把莫离从地上拎起来。莫离没有任何反抗,甚至没有挣扎的念头,只是下意识地把瓦罐抱得更紧。
另一个壮汉拿出一个脏兮兮、散发着霉味的麻袋,兜头罩了下来。
眼前一黑,身体被塞进麻袋,袋口被绳子扎紧。莫离被扛了起来,颠簸着移动。能听到脚步声,开门声,然后是户外的风声,虽然隔着麻袋,也能感觉到那不同于地牢的、带着些许自由气息的空气。
但没有用。去哪都一样。麻袋的黑暗和颠簸,甚至带来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就像当初被孙掌柜从猪圈里带出来一样。
莫离只是换一个笼子罢了。
被扔上马车,车轮滚动。颠簸了不知多久,又被搬运,听到水声、号子声,感受到一种不同的摇晃——是船。莫离在麻袋里,听着模糊的人声、水流声、风帆的鼓动声。时间感彻底混乱,只有饥饿和干渴是真实的。偶尔会有人解开袋口,粗鲁地塞进一点干粮和清水,维持着莫离不死。
麻袋破了几个小洞,透进些许微弱的光线。透过这些小洞,莫离能看到零碎的、晃动的外部世界:浑浊的江水、粗糙的甲板、穿着各异脚夫的腿、偶尔掠过的陌生码头和山峦。风景在变,但对莫离来说毫无意义。
辗转了不知道多少轮马车和船只,终于,再一次被扛起时,周围的空气变了。变得湿润,带着一种浓郁的、复杂的草木气息,其中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和腐朽感,吸入肺里,隐隐带着一丝麻痒。
透过麻袋的破洞,莫离看到的不再是荒原或城镇,而是崎岖的山路,浓得化不开的绿色,以及远处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的、依山而建的古怪建筑。那些建筑的颜色暗沉,样式奇诡,不像寻常屋舍。
最终,莫离被扔在了地上。麻袋口被解开,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莫离睁不开眼。
好一会儿,视线才逐渐清晰。这是一个巨大的石坪,位于一座险峻山峰的半腰,周围云雾缭绕。石坪上已经站着几十个和莫离差不多遭遇的人,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衣衫褴褛,被一些穿着深紫色、袖口绣着狰狞蜈蚣图案的汉子看管着。空气里那股奇异的草木腥甜味更加浓郁。
远处,更高的山壁上,凿刻着两个巨大的、扭曲的古字——“五毒”。字迹颜色暗红,像是用干涸的血书就。
一个穿着紫色长袍、面容阴鸷的中年人站在前面,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尔等既入莫离五毒宗,往日尘缘尽断。是生是死,是造化是劫难,皆看尔等自身了。”
五毒宗?修炼宗门?这些词语对莫离而言,遥远而陌生,激不起任何波澜。莫离只是麻木地站在人群中,抱着莫离的瓦罐。
接着,有几个穿着不同颜色、气质各异的人走上前来,像挑选牲口一样,在人群中走动,打量着剩下的人。他们的目光锐利,带着一种审视和估量。
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里、只露出一双惨白手掌的人,挑走了两个气息相对阴沉的。
一个穿着艳丽彩裙、眼波流转却带着毒刺般的女人,用手指抬起几个年轻些的少年的下巴看了看,带走了两个模样还算清秀的。
被挑中的人,或被带走,或留在那些人身后的队伍里。
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一种无声的恐慌在弥漫,尽管大多人已经麻木,但面对未知,本能依旧战栗。
这时,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缓缓走了过来。他其丑无比,脸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疤痕和脓疮,一只眼睛浑浊不堪,另一只眼睛却闪烁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精亮的光芒。他的头发稀疏油腻,身上散发着一股比此地空气更浓烈的、难以形容的药味和腐臭味。他所过之处,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仿佛怕沾染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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