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倍。”李官人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再多,你就自己留着。”
“成交!成交!”孙掌柜立刻满脸堆笑,生怕对方反悔,“这崽子能得李官人青眼,是他天大的造化!”
交易在三言两语间完成。李官人从袖中掏出一小锭银子,抛给孙掌柜。孙掌柜接过,掂了掂,喜笑颜开,忙不迭地打开猪圈门,像驱赶牲畜一样把莫离推出来:“去去去,跟李官人走!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莫离踉跄着被推出猪圈,怀里依旧死死抱着那个瓦罐。茫然地回头,看到那头猪依旧在角落里哼唧,小眼睛望着这边。
李官人看都没看孙掌柜,只对莫离吐出两个字:“跟上。”
他的脚步很快,莫离抱着瓦罐,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走出药铺后院,穿过阴暗的铺面,来到街上。阳光有些刺眼,莫离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他没有在镇上停留,直接带着莫离走向镇外。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等在那里。车夫是个沉默的黑衣汉子。
“上去。”李官人命令道。
莫离爬进马车,里面很暗,散发着一种和孙掌柜药铺类似、但更复杂更古怪的药味,还混杂着一种陈旧的、类似铁锈的气息。
李官人也坐了进来。马车启动,颠簸着向前。
一路无话。他闭目养神,手里慢慢盘着那两枚黑玉。莫离蜷缩在角落,抱着瓦罐,胃里因为颠簸和那残留的药味又开始隐隐作呕。
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下车时,天色已经近黄昏。眼前是一处孤零零的宅院,黑瓦白墙,看起来颇为宽敞,但透着一股阴森死寂的气息,周围看不到别的住户。
李官人推开沉重的黑漆木门,带莫离走进去。院子里也弥漫着那股古怪的药味,比马车里更浓。院子里很干净,几乎看不到落叶,但也没有任何花草树木,只有光秃秃的地面和几间紧闭的房门。
他没有在院子里停留,径直走向后院一角,那里有一扇低矮的、像是通往地下的铁门。他掏出钥匙打开铁门,一股阴冷潮湿、混合着浓烈药味和淡淡腐臭的空气涌了出来。
“下去。”他指了指黑洞洞的门口。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莫离犹豫着。
李官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冷了一下:“想活,就下去。”
莫离抱着瓦罐,一步步走下狭窄潮湿的石阶。下面是一条短短的甬道,墙壁上挂着昏暗的油灯,火光跳跃,映出尽头一扇厚重的铁栅栏门。
甬道两旁,是几扇紧闭的木门,门上开着一个小口,像是送饭用的。
李官人打开铁栅栏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里面是一间地牢,不大,墙壁是粗糙的石头,地上铺着肮脏的干草,空气里弥漫着难以形容的浑浊气味,药味、霉味、还有一种……人长期被关押产生的绝望气息。
角落里,一团黑影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人,蜷缩在那里,头发长而肮脏,几乎遮住了整张脸,身上穿着看不出原色的破烂衣衫。他听到动静,微微抬起头,乱发间,一双眼睛空洞地望过来,没有任何神采,像两口枯井。
“以后,你就住这里。”李官人的声音在阴冷的地牢里回荡,“和他一样。”他指了指角落那个人。
“每天会有人送药来。喝下去。”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每次喝的,可能不一样。发作起来,滋味也不同。断肠、晕厥、失明、浑身剧痛……都有可能。”
莫离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毒药?!
李官人似乎很满意莫离的反应,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别怕,通常死不了。莫离会尽量把你们救回来。毕竟,找到合适的药人,不容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莫离怀里的瓦罐,似乎觉得有些可笑,但没说什么。
“每次试完药,醒来后,会有吃的。比孙掌柜那里的猪食强。”他说完,不再多言,转身退出牢房,沉重的铁栅栏门再次关上,落锁声在幽闭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地牢里陷入了昏暗的寂静,只有油灯燃烧发出的噼啪微响,和角落里那个长发男人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莫离抱着瓦罐,靠着冰冷的石墙滑坐下来,浑身发冷,比在猪圈里最寒冷的夜晚还要冷。胃里因为恐惧而剧烈抽搐。
毒药……试药……
原来孙掌柜的那些药,只是为了让莫离能适应更烈的毒性?莫离只是从一个狭小的猪圈,换到了一个更绝望的毒窖。
不知过了多久,角落里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发出一点极轻微的声响。他慢慢抬起头,乱发后的眼睛似乎看向莫离这边,声音干涩得像两片砂纸摩擦:
“新来的?”
莫离猛地一颤,抱紧瓦罐,警惕地盯着他,没吭声。
他似乎也不期待回答,低低地咳了两声,那咳嗽声空洞无力。“多久了?”他又问,声音更低了,像自言自语。
莫离还是没说话。地牢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他微弱的呼吸声和油灯偶尔的爆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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