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能让莫离安安静静地,把这瓦罐里的米,分辨清楚。
或者,干脆永远也分辨不清楚。
风吹过旷野,卷起沙尘,发出呜咽般的哀鸣,像是在为这漫山遍野的白骨和残指,奏响一曲无尽的挽歌。
而莫离,抱着莫离的瓦罐,成了这挽歌里,一个微小而执拗的音符。
那团混合着血痂和泥土的米粒,像一块冰冷的铁坨,沉在胃底。它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气力,却也带来了更深的寒意,从五脏六腑里透出来,冻得莫离牙关都在打颤。
莫离抱着瓦罐,沿着干涸的河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不断收缩,只能看清脚下几尺方圆的龟裂泥土和偶尔嵌在其中的碎骨。风声灌进耳朵,变成持续不断的、尖锐的鸣响,盖过了一切。
世界摇晃得厉害。莫离不是在走,而是在一艘颠簸在惊涛骇浪里的破船上挣扎。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每一次抬起都耗尽了刚刚积蓄起的那点可怜的力气。
瓦罐变得越来越重,像一座山,压得莫离脊椎都要断裂。莫离把它更紧地搂在怀里,用瘦骨嶙峋的胸膛抵着那冰冷的陶壁,仿佛那是唯一能锚定莫离不被这昏沉黑暗吞噬的东西。
小弟的指骨,隔着一层陶土和米粒,硌着莫离。
一步,又一步。莫离不知道目标在哪里,只是本能地驱动着这具快要散架的身体,离开,远离,向前。
终于,那点从血米中榨取的力量耗尽了。膝盖一软,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整个人就面朝下重重砸在干硬的河床上。
额角再次磕碰,温热的液体流下来,但很快就变得冰凉。这一次,连抬手去擦的念头都没有了。
黑暗温柔地包裹上来,沉重,粘稠。所有的痛苦、饥饿、寒冷,都暂时退却了。只有一片虚无的宁静。
像沉入了最深的海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疼痛猛地将莫离从那片死寂的宁静中拽了出来!
不是幻觉。
是真实的、血肉被刺穿的剧痛!来自莫离的小腿肚!
莫离猛地睁开眼。
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个灰黄色的、瘦骨嶙峋的巨大身影正伏在莫离的腿边,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犬齿深深陷入莫离的皮肉,正在用力撕扯!
是狗!一条饿疯了、几乎脱了形的野狗!它的肋骨根根凸起,肚腹深陷,毛皮肮脏打结,沾满泥浆和血污,一双眼睛赤红,里面只有最原始的、对食物的疯狂渴望。
它把莫离当成了尸体!当成了可以果腹的死肉!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莫离喉咙里迸发出来,混合着剧痛和极致的恐惧。求生的本能像闪电一样击穿了昏沉的大脑!
莫离猛地翻身,拼命蹬踹那条咬住莫离不放的疯狗!
野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惊了一下,但饥饿让它更加疯狂,它死死咬住,甩着头,撕扯着,试图从莫离腿上撕下一块肉来!
剧痛刺激着莫离的神经,恐惧燃烧着所剩无几的体力。莫离一只手还死死抱着那个瓦罐,另一只手胡乱地在身边摸索,抓住了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
几乎没有思考,莫离抡起碎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狗头砸去!
砰!
石头砸在狗的颧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野狗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松开了口,但赤红的眼睛更加疯狂,龇着滴血的牙,再次朝莫离扑来,目标是莫离的喉咙!
它的速度太快,腥臭的风扑面而来!
躲不开了!
在那百分之一的刹那,一种比恐惧更黑暗、更原始的东西从莫离身体最深处爆炸开来!是兽性!是被这片土地上的饥饿和死亡逼出来的、最赤裸的生存欲望!
莫离不是人!莫离也是一头饿兽!
“吼——!”
莫离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低沉恐怖的咆哮。面对扑来的野狗,莫离没有再后退,而是迎着它,用空着的那只手猛地箍住了它的脖子!另一只抱着瓦罐的手也下意识松开,陶罐落地发出闷响,但莫离顾不上了!
野狗的冲力把莫离再次撞倒在地,它在莫离身上疯狂扭动,爪子撕挠着莫离的胸腹,腥臭的口涎滴在莫离脸上,牙齿不断开合,试图咬断莫离的脖子。
莫离死命掐着它的脖颈,手指深深陷入它干瘦的皮肉里,感受着喉管在掌心的搏动。它的牙齿几次擦过莫离的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莫离们像两只最原始的野兽,在干涸的河床上翻滚、撕咬、搏命。它要吃莫离,莫离要杀它。没有道理,没有怜悯,只有最残酷的生存法则。
它的爪子在莫离胸前划开几道深口子,血涌出来,温热粘稠。疼痛刺激得莫离更加疯狂。莫离张开嘴,朝着它咬向莫离脖子的嘴迎了上去!
牙齿磕碰到它的鼻梁,感受到硬骨的震颤。腥臊恶臭的血肉味道瞬间充满口腔。莫离不管不顾,像它咬莫离一样,狠狠一口咬了下去!咬穿了它的皮肉,咬进了它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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