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拉着落落,在瑟提庞克繁华而冰冷的街道上穿行。周围是喧嚣的人声、华丽的橱窗、巡逻的超限战士沉重的脚步声,但这些都无法真正进入她的意识核心。
她的思绪,如同沉入深海的探测器,正冷静地审视着自身的变化。
她们是肢体的延伸,是魔法的造物,是承载特定功能的容器。
至于赋予她们性格?那不过是霞为了观察不同“变量”在相同指令下的反应,而随手添加的“装饰”。
如同给一把锋利的匕首雕刻上花纹,本质依旧是杀器。喜悦、悲伤、傲慢、悲观…这些不过是她根据自身理解,如同调试魔法参数般注入的模拟程序。
但经过这么长久的旅途之后,至少霞对五号有了不少的改观。
现在想来,自己之前的观念是错误的。
霞的情感光谱,确实不像人类那般浓烈斑斓,但也绝非贫瘠的荒漠。
它更像极地的苔原,看似单调,却在冰层下蕴藏着缓慢而坚韧的生命力。
五号的存在,就像一缕微弱的阳光,照见了这片被长久忽略的苔原。
当然,除了三号那个疯子…
想到那个眼角带着闪电疤痕、如同行走炸弹般的红发身影,霞的思维核心里罕见地掠过一丝类似“头痛”的反馈。
三号是她所有“装饰”中最失败也最…成功的异类?赋予她“好战者”的标签,却没料到这标签如同诅咒,最终指向了创造者自身。
每一次激活都伴随着一场生死搏杀…霞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
让三号获得“荣耀之死”,或许是霞能为这个失控的造物所做的、唯一符合其扭曲意志的“仁慈”。
思绪流转间,霞的脚步停在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喧嚣被高大的石质建筑隔绝在外,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页、灰尘和淡淡的雨水气息。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一扇镶嵌在古老石墙中的、略显陈旧的木门上方悬挂的招牌上,“尘封卷轴”。
十二号,“悲剧主角”,虚无主义哲学家,承载着她所有悲观、倦怠、对存在意义最尖锐质疑的“情绪垃圾桶”。
“嗯?老师要去买书吗?”落落好奇地仰头看着那扇旧旧的门。
“嗯…算是吧。”霞没有过多解释,她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门轴发出悠长而干涩的“吱呀”声,仿佛在叹息。
门内,是与外面世界截然不同的昏暗与寂静。光线透过蒙尘的高窗,形成几道倾斜的光柱,无数尘埃在其中无声飞舞。
空气里是陈年纸张特有的、混合着霉菌和智慧的复杂气味。高耸的书架如同沉默的森林,投下深邃的阴影。
霞的目光几乎没有搜寻,便精准地落向了书店深处那个靠窗的角落。
在那里,堆积如山的厚重典籍和诗集中间,坐着那个灰色的身影。
十二号。
她依旧保持着霞感知到她时的姿势,枯瘦苍白的手覆盖在摊开的古籍封面上,仿佛那冰冷的皮革是她与这个冰冷世界唯一的连接点。浓重的烟熏妆下,那双眼睛空洞地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没有焦距,没有生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
霞缓步走了过去,靴子踩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然而,十二号似乎毫无所觉,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仿佛进来的只是一缕无关紧要的风。
霞停在了书堆前,没有立刻开口。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十二号身上,不再是过去那种扫描物品般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新的、连她自己都有些陌生的探究。
她看到了十二号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的青白,看到了她烟熏妆下难以掩饰的、仿佛长久失眠留下的疲惫阴影,看到了她灰色长裙洗得发白的袖口…
......
“你觉得这个世界如何?”
霞终于开口,这似乎触发了某种预设的响应协议。十二号那仿佛凝固在虚无中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动作僵硬,如同生锈的提线木偶。
浓重烟熏妆下,那双空洞的眼球终于转动,聚焦在霞的身上。没有敬畏,没有欣喜,甚至没有基本的“看到造物主”应有的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能将一切光芒吸走的沉寂。
“和…”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许久未曾使用的齿轮在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滞涩的疲惫感,“…十年前一样…”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霞,望向她身后蒙尘的窗户,望向窗外那个繁华而冰冷的世界,“…一样无趣。”
说完,她枯瘦的手仿佛拥有了独立的意识,在身旁堆积的书籍中摸索着。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精准。
很快,她抽出一本用粗糙厚纸手工装订的笔记。笔记本的封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片沉郁的灰色,如同她本人。
她翻开笔记,动作小心,仿佛在对待某种易碎的遗物。纸张发出特有的、干燥的摩擦声。她将笔记展示到霞的面前,枯瘦的手指停留在一页写满了密密麻麻符号的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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