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皮粗糙的毛尖扎着霞的后颈,像有无数小虫在爬。
她瞪着天花板上蛛网摇晃的阴影,耳畔还残留着篝火晚会的鼓点——咚、咚、咚,敲得太阳穴发胀。
她烦躁地碾碎一颗葡萄,汁水在齿间炸开清冽的甜。
她其实想今天晚上就直接赶路,但落落的疲惫和蚀的挽留下,霞还是打算住一晚。
落落在墙角蜷成一团,沙狐尾巴盖住鼻子,胸脯随着呼吸微弱起伏。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毕竟自己也在沙子堆里埋了好几周的时间。
“咔。”
又一粒葡萄被咬破。甘甜的汁液滑下喉咙,像给干涸的脑沟浇了勺热油。
不知何时她突然喜欢上了甜味,至少在现在,口腔的甜蜜可以让她提高大脑的活跃程度。
......
随着最后一颗饱满的葡萄被霞略带烦躁地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口腔短暂炸开,却没能驱散心中那份无名的躁动。
霞无声地叹了口气,赤着脚,像一片羽毛般轻盈地滑下床铺,悄无声息地推开吱呀轻响的木门,融入了门外的夜色。
扑面而来的是带着草木微腥的凉气,瞬间驱散了屋内的些许闷热。
头顶,并非她期待的璀璨星河,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颗星辰,胆怯地缀在深天鹅绒般的夜幕上,努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月亮也吝啬得很,只肯露出小半个银钩,清冷的光辉勉强勾勒出院落里几团模糊的轮廓,更多的角落则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温柔地吞噬。
今夜,黑暗才是毋庸置疑的主宰。
霞倚在粗糙的门框上,任由微凉的夜风拂过她单薄的衣衫,试图让心绪平静。
凭借感知下意识朝着旁边看去,在那里,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伫立着一头壮硕的生物。
一头骆水牛(霞自己取的名字)出现在黑暗的角落中。
它庞大的身躯在黑暗中犹如一座沉默的山丘,轮廓模糊,只有偶尔反射月光的湿润鼻头和那双在暗处显得格外幽深、平静的大眼睛,证明着它的存在。
此刻,它宽厚的下颚正缓慢地、有节奏地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咀嚼着某种看不见的草料,或者仅仅是夜的寂静。
看到霞发现了自己,那巨大的头颅微微抬起,幽深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黑暗,精准地落在霞的脸上。没有警惕,没有攻击性,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接着,它动了。粗壮的蹄子踏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沉闷而轻微的“噗噗”声,庞大却异常平稳的身躯像一艘移动的陆地之舟,缓缓地、径直地朝着霞的方向靠近。
霞好奇着这个生物,看着他缓缓靠近自己的后方。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脱口而出!她只觉得侧腰被一个巨大、坚硬但又不失温和的东西轻轻一“拱”——是骆水牛那对宽大、盘曲的角!
一股不容抗拒又带着奇妙分寸的力道传来,霞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双脚离地,整个人被那股力量轻盈而巧妙地送上了骆水牛宽阔如平台般的脊背。
她几乎是横着趴在了牛背上,鼻腔里瞬间充满了骆水牛身上浓烈的、带着生命热度的气息。
粗糙厚实的毛发摩擦着她的手臂和脸颊,身下是坚实而富有弹性的肌肉。
霞的心跳得飞快,惊魂未定地撑起上半身,有些狼狈地调整姿势,试图坐稳。
骆水牛似乎完全没在意背上多出的这点微不足道的重量,也没理会霞的惊呼。
它只是确认霞已经“上座”,便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哞——”,仿佛在宣告启程。
接着,它迈开了步伐。不是奔跑,甚至不是快步,而是那种它特有的、仿佛丈量大地般的慢悠悠的踱步。
每一步都沉重而稳健,带着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韵律感。
霞坐在那宽阔的、随着步伐微微起伏的“坐骑”上,最初的惊慌迅速被一种奇特的平静取代。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骆水牛巨大身躯里蕴含的力量,以及那力量之下传达的绝对平静和……善意?
没有一丝威胁或焦躁。这头沉默的巨兽,似乎只是决定带她去一个地方,仅此而已。
夜风拂过她的发梢,身下是骆水牛温暖而规律起伏的脊背,眼前是不断向后移动的、被月光和黑暗分割成模糊色块的景物。
骆水牛驮着霞,依旧保持着它那特有的、仿佛能抚平一切焦躁的缓慢步伐,走出了寨子外围稀疏的木栅栏阴影。
脚下坚实干燥的土地渐渐被湿润松软的触感取代,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泥土被浸润后特有的、带着一丝腥甜的清新气息。
他们踏入了寨子外那片广袤的水田。月光在这里似乎明亮了一些,勉强勾勒出整齐田埂的轮廓和倒映着微光的片片水洼。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持续的“哗啦——哗啦——”声由远及近,穿透了夜的寂静,涌入霞的耳中。
是寨子边缘那架巨大的老水车,日夜不停地转动着,将河水源源不断地送入沟渠,滋养着这片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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