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通判今日早便觉得不对了。
这张知节身为知府,一向不喜参与此类以文会友、实则难免攀附应酬的场合,甚至自己之前给他递了帖子也不肯来,缘何今日竟如此不请自来?
不请自来便也罢了,甚至还一个劲儿地撺掇自己收陈轻鸿为徒,起初他还以为,张知节是看穿了自己对齐元修的招揽之意,故意拿陈轻鸿这枚棋子来搅局,与自己争夺佳徒,可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今日陈轻鸿和自己的女儿消失的也十分不凑巧……
想到此处,潘通判便愈发心焦了起来。
为何自己的女儿还不回来?
只觉得此人心思深沉恶毒,竟连官场上政见不合的龃龉,都要牵连到后宅女眷身上,使出这等下作手段!
这张知节,实非君子!枉读圣贤书!
可怜他的泠儿,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再一想那与自己的女儿同样一直未归的陈轻鸿,潘大人的脸愈发黑了。
此刻,再听到有捕快匆匆上来,神色惶恐地禀报发现了“凤声”却又语焉不详,潘通判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慌忙凑上前,在见到那捕快看向自己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和闪烁目光时,便知是自己女儿那里出了岔子。
他忙不迭的站起身,正欲悄悄寻去,却见让大人的表弟“黄先生”一嗓子喊了出来,瞬间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目光。
潘通判两眼一黑,接着目光转向张大人和黄先生,目眦欲裂。
这姓黄的是张知节带来的,又是他的表弟,在潘通判看来,此事自然代表了张知节本人的意思。
“黄先生”此言一出,场中瞬间如水入油锅一般沸腾了起来。
他们可都是潘通判经过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城中有名俊彦。何曾如此被人当贼一般对待,受这么大的委屈?
更何况此次文会不仅是潘通派承办,甚至张知府都前来压阵。这下倒好了,这不仅是不给参会人员面子,更是不给潘通判和张知府的面子。
方才因着听风娘子是失主,更是绝色女子,这才不便发作,如今这小贼既然已经抓到,岂不是撞到枪口上了。
于是在场的“聪明人”便纷纷出了声,痛斥这贼子猖狂,又纷纷出言说定要看看那贼子是谁,在这样的场合之下行窃,既然要从严法办!
当然,也有少数人看见了那捕快跑来的全程,从捕快那遮遮掩掩的态度和潘通判那愈发铁青的面色咂摸出了些不对来。
再一想如今缺席的两人,许多人便有些恍然。
虽然潘通判之前道女儿是身体不适,下去歇息了片刻,但在这么敏感的时刻,两人又同时不见……
看来此事颇有蹊跷,怕是……
有些人传递了下眼神,禁不住萌生退意。
因着方才黄先生那句话,现场纷纷叫嚷着严惩小贼,而潘通判骑虎难下,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咬死不让众人前去,岂不是不打自招?
虽说张大人本已出言拒绝闲杂人等前去围观,可如今“民议如沸”,张大人只得将征询的目光投向潘通判。
潘通判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方才忍住没让自己露出什么足够更授人柄的惊慌或怒色。
最终,他道:“既然诸位都想去看个究竟,那、那便选出几个人一同前往吧,也好……做个见证。”
这人自然是能少几个就少几个,而众人见张大人和潘通判已经退步,便也不再做声。
只是这人选却该选谁呢?
最后,众人推举了几人前去,均是品行极佳又习过武的公子——这一方面是为了服众,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那偷儿狗急跳墙。
因此,孟琛和齐元修赫然在列,叫孟琦极不服气,却也无法。
选好了人选,潘通判也不多做拖延,只是在途经张大人的时候,阴恻恻地道了句:“张大人好计谋……”
他压低了声音,竟连往日里表面上的和睦都抛却了:“朝堂政见不合,便使出这等下作伎俩,牵连对方家眷……行事未免太过令人不齿!”
看着潘通判眼中呼之欲出的怒火与鄙夷,张大人一噎。
他想,潘通判一定不会相信,自己对此事真的几乎一无所知。
他简直冤极了。
可这口黑锅他不但得背,还得背得稳稳的。
张大人算是彻底想明白了,今日皇帝陛下非要拽着他一同过来,美其名曰“作伴”,实则就是为了让他背黑锅的。
于是张大人没有说话,高深莫测的板起了脸,只是临行前目光幽怨地瞥向了皇帝。
皇帝面上喜怒不形于色,但瞧着他走起来十分轻快的步伐,便知道他此刻心中愉悦极了。
张大人:……
心累的张大人突然想辞官了。
……
众人赶到的时候,那小院里还静悄悄的。
这小院是供客人临时休憩或更衣的地方,而事发的这个小院,枝条丰盛,草木葳蕤,枝叶间有鸟儿啁啾鸣叫。
院里还有一张藤椅,一处石桌。清风乍起,卷来不远处荷塘的一丝荷香,真是一幅暮夏好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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