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三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她,她这才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张大人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却仍耐着性子等夫人说完,才沉声道:“荒唐!真是荒唐!”
“平日竟不知谢康年是如此对待自己亲生女儿的!”
“常言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站起身,背着手在屋内踱步,语气沉痛:“他谢康年连自家内宅尚且治理如此,又谈何治理这偌大的恒安府?”
张占奎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谢家姑娘在府中过的竟是这般日子!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转而望向身旁的弟弟。
连他这个外人都觉得谢竹茹可怜,那占春此刻该作何想?
只见张占春目光沉沉,垂眸凝视着自己紧握的双拳。那双手看似安稳地置于膝上,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
他想,竹茹她过得竟是这样的日子吗?
他想,亲生父母尚且如此对她,那她该有多难过啊?
他想,竹茹那么温柔柔弱的一个人,竟被逼得拔刀伤人,那她该有多委屈啊?
他想,竹茹会怎么想呢?而被母亲劫走的时候,她又怕不怕?
自幼父母恩爱,家庭和睦的他,实在难以想象世间竟有父母如此对待自己的骨肉。
而今他光是设想,便已觉得心痛难忍,而竹茹却实实在在承受了十六年。
而那个坚强的姑娘,平日里竟还能笑得温婉,还能若无其事得体从容地与人相处……
他想,他不如竹茹多矣。
只是那样好的姑娘,他放在手心里珍藏都尚且不足,怎么就被人如此对待了呢?
此刻,他恨不得自己能立即赶到谢竹茹的面前,好好地安慰她,告诉她不必担忧、不必害怕。
就像父亲对母亲所做的那样,告诉她一切有他。
可他不能这样做。
他倏地抬起头,看向温夫人,而温夫人此刻,也正好看向他。
与张占春对上视线之后,温夫人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只是她的眸光却愈深,她问:“春儿,你打算怎么做呢?”
于是张大人闻言也转过了身,深深地看着张占春。
而此刻,就连张占奎都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收了,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他们都没有说话,但张占春明白,他们都在问自己:“占春,你打算怎么做呢?”
是啊,自己打算怎么做呢?
是为了自己心中那点浅薄的私情,不顾事情暴露的风险急着去见她,给她一些无用的安慰吗?
还是说,等过两日风声淡了,直接将她接回张家,从此以后,都有自己护着她?
若是凭他私心,他自然是恨不得现在就见谢竹茹一面,好好安慰她一番,再将她安顿在张家,如此不错眼地护着她才能叫他安心。
可人不能只凭自己的一己私心。
贸然前去,是为不孝不悌——若被人察觉,无异于自认此事与张家有关,置关爱他的家人于何地?
急着见她,然后呢?居高临下地施舍怜悯吗?可谢竹茹从不是需要怜悯的姑娘,如此作为,反倒显得轻慢。
将人接回张家?他自是安心了,可竹茹愿意吗?他又是以什么身份这样做?这与谢家囚禁她、逼她嫁人又有何异?
只不过囚禁她的人,从谢家人变成了他,而她不得不与之成亲的人,变成了他张占春。
如此为之,他张占春不就成了趁人之危的小人了吗?
因此,即便对谢竹茹思念如焚,心急如煎,他也不能吐露半分私心。
最终,他只是坚定地回望家人,平静道:“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走漏风声。不如暂缓行动,待风头过去,再从长计议,妥善安置谢姑娘。”
张大人并未点头,只盯着他忽然问道:“待风头过去,将她接回张府如何?如此我们也放心些。”
张占春抿了抿唇,心头悸动,口中却道:“父亲又在考较我了。”
“孩儿还不屑如此作为。待风波平息,是去是留,但凭谢姑娘心意。”
他撒谎了。
他不算是个表里如一的君子,他一想到如今谢竹茹的处境,便急得想发疯,恨不得将之拘在自己的身边,一整天不错眼地看着,如此方才能安心。
可他不能。
竹茹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他。
他不会放谢竹茹走,但也不会强迫她。他要让竹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既起私心,他又怎会放任她离开?
他差一点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但,他等得起。
一向不苟言笑的张大人突然笑了。
他看着面前的儿子,恍惚间,就像见到了年轻的自己。
有私心并不是坏事,即使是圣人,难免也会有两分私心,可如何去处置这份私心,却大有讲究。
好在,自己这个儿子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
于是他淡淡地点了点头:“好,那便依你所言。”
温夫人没有说话,她只是难得温柔地看着张占春,轻轻冲他点了点头。
而四个人中,只有张占奎不在状况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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