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占春并没有急着回答。
他垂眸,想到了谢竹茹的脸,想到了谢竹茹的笑,想到了谢竹茹那身水碧色的衣裳,想到了那支他还没来得及问谢竹茹的签。
他也想到了自己的签。
那老道说要他一鼓作气、速速行动则姻缘可成。
姻缘可成?
可成了以后,又会如何?
老道和那小道童都道他抽了个好签,但……谢竹茹的签呢?
谢竹茹她的签好吗?
若是好签,这好签是与他张占春有关,还是与王三有关?
若是坏签,又是他张占春之故,还是王三之故?
他……能始终如一地对谢竹茹好吗?
世间男子本就薄情,而这世道又对男子格外宽容……
他问自己,他能背负起一名女子的一生吗?
他值得……叫谢竹茹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吗?
掀起盖头之后,是一地狼藉,还是花好月圆?
亦或是那从芯子烂了的果子,外表瞧着光鲜,内里却已经烂了?
而那样的果子,他要让谢竹茹吃下吗?
要让谢竹茹吃一辈子吗?
良久,张占春突然轻笑出声:“父亲未免太过轻看儿子了。”
那样的果子,他不会让谢竹茹吃。
他也不会自以为能“背负”谢竹茹的一生——她的人生理应由她自己掌控,而非嫁与何人,便将一辈子系于夫君身上。
这不对。
所以他说:“我的真心……非是蜉蝣、非是夏花,亦非圆缺无常的月、明灭不定的星。”
“我的真心,只是真心。”
“若她要,便拿走,若不要,便放着。”
“我无法保证我的真心有多少,亦无法保证我的真心一直都在。”
“可我知道,坏掉的物件,修不好便扔了,那磨灭了的真心,自然也不值得他人捧在手上。”
烂掉的果子,扔掉便是,何必逼人强咽?
那逼人吃下腐果之人,又是什么样的人?
“若是有一日,我的真心不再,那便随她心意,放她离开。”
“天高海阔,何必误了他人一辈子?”
“我是如此,她亦是如此。”
“但……您的儿子随了您,格外执拗,认准的事一向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口说无凭,但父亲……您且看着。”
这番话掷地有声,竟让张大人一时默然。
半晌后,他终于露了个赞许的笑出来:“记住你今日所言,并且……永远都不要忘。”
厅内凝滞的气氛霎时缓和下来。
温夫人狠狠瞪了张大人一眼:“我就说春儿不是那样的人。”
又转而看向张占春,已是满面欣慰笑容:“不愧是我儿。”
张占奎没有说话,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冲着张占春竖了个大拇指。
但目前并不是松一口气的时候,因为这婚事还没落定呢。
因此张大人又开了口:“只是……我瞧着这事儿似乎有些蹊跷。”
“半年前,谢康年曾向我透露过结亲的意向,但彼时占春无心于此,我便未接话,可如今……”
他顿了顿,才道:“并非我自负,但那王三再怎么看,也比不上春儿,不然他早便可与那王三定亲,又何必试探于我?”
“可如今他却犹豫推诿……”
张大人话语未尽,温夫人便双目一瞪接了话:“那必定是出了变故!”
张大人点了点头:“我疑心是那谢家大姑娘出了事。”
他看向妻子,神色凝重:“因此,我与谢康年约好,明日你便上门拜访,无论如何,也要亲眼见那姑娘一面。”
“只是……辛苦夫人了。”
温夫人摆了摆手:“这算什么辛苦?”
但她眉头却越皱越紧,片刻后突然猛地站了起来:“那王三不会是提前来了府城,然后……”
她话语未尽,但在场之人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那王三和王夫人,会不会逼迫于谢竹茹?
张占春的脸色瞬间煞白。
张占奎也跳了起来:“那……那可如何是好?!”
自家弟弟好不容易有个心仪之人,要是就这么……这么被人……
并非没有可能!
温夫人与那王氏也算是旧识了,总说那人瞧着还是旧时模样,内里却似早已癫狂。
一个疯了的人,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
张大人眉头紧锁,忙安慰众人道:“莫急莫急,我这就遣人去查探那王三是否已到府城……”
温夫人急得跺脚:“等你查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方才谢康年支支吾吾,可见还没得手,若生米已成熟饭,他早该直接回绝你了!”
“但方才没有,再晚一点儿可就不确定了!”
“那王凤宜可是个疯婆子!”
这下连张大人也有点头痛了,他说:“那我……再去谢府?”
温夫人瞪了他一眼:“还去作甚?”
“若是那王凤宜真得了失心疯,或许就要更加快手脚了!”
张大人一连被温夫人驳了回来,现在也急得额上冒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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