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引擎轰鸣声在耳边持续,如同某种濒死巨兽的喘息。车厢在崎岖的地面上颠簸,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林烬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的虚无中沉浮。
烙印崩解后的深渊,无边无际,冰冷死寂。没有工程师模块冰冷的逻辑,没有摇篮意识体微弱的温暖,没有灰影烙印狂暴的守护意念……只有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空无。仿佛整个灵魂被彻底掏空,徒留一个巨大的、不断吞噬一切的虚无黑洞。
剧痛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自灵魂深处那烙印曾经存在的“位置”。一种被彻底剥离、被彻底否定的恐怖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毒液,渗透进意识的每一个角落。死亡的冰冷触感从未如此清晰,仿佛只需再沉沦一丝,便会彻底融入这片永恒的虚无。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与虚无深渊的边缘。
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顽强的冰冷火星,始终在缓慢地……搏动着。
那是属于林烬自身意志的余烬。不属于摇篮,不属于猩红,只属于他自己——那个在锈骨废墟挣扎求生的黑医,那个在断脊峡谷立下兽巢法则的兽王,那个在绿狱深处向死而生的独狼。
这缕余烬太微弱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但它依旧在搏动,在抗拒着虚无的吞噬。它没有修复烙印的能力,却死死维系着这具残躯最后一丝生命之火,维系着与那具残破躯体的最后联系。
滋…滋…
一阵微弱的、带着麻痒感的刺痛,从眉心那焦黑的烙印裂痕处传来。紧接着,一股清凉的、带着微弱生命能量的液体似乎被注入了裂痕深处,带来一丝极其短暂的、如同幻觉般的舒适感。
维生装置?
是那些“自由之火”的人?
冰冷的余烬微微波动了一下。没有感激,只有冰冷的警惕。废土之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每一个伸出援手的人,背后都标好了价格。更何况,他现在的状态,无异于一块散发着诱人能量波动的、濒死的肥肉。
意识艰难地向下沉潜,试图重新连接那具残破不堪的躯体。
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每一个细胞!烙印崩解带来的灵魂空虚感,与肉体遭受毁灭性创伤的剧痛瞬间叠加!喉咙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无法呼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
“呃…咳…咳…” 现实中,医疗舱内,林烬焦黑的身体猛地抽搐起来,口中涌出带着晶屑的淡绿色治疗液和黑血!
“目标生命体征剧烈波动!神经反射过载!快!镇静剂!源能稳定器功率提升至70%!” 一个冷静而急促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是那个叫艾莉的?)。
紧接着,一股冰冷的液体顺着维生装置的导管注入血管。狂暴的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被压制下去,意识再次变得模糊、沉重。但就在这意识模糊的边缘,林烬冰冷的余烬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右眼。
右眼的感知……似乎有些不同?
之前烙印崩解、意识沉沦,并未特别关注身体细节。此刻,当意识艰难地尝试连接躯体时,他发现右眼的视觉……变得极其模糊、昏暗,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带着暗红血丝的毛玻璃。而且,一股冰冷、沉重、带着细微刺痛的感觉,正从右眼深处传来。
他尝试“睁开”右眼。
反馈回来的,是更加剧烈的刺痛和一种……如同金属摩擦般的迟滞感!仿佛眼皮被焊死,眼球被灌入了沉重的铅块!
“警告!目标右眼组织…出现…异常…晶化…反应…”
“晶化…源质…污染…(猩红…残留…)…与…烙印…崩解…反噬…能量…混合…催化…”
“晶化…进程:不可逆…(已…侵蚀…视网膜…及…部分…视觉…神经…)…”
“建议:立即…进行…眼球…摘除…或…晶化…抑制…(风险:污染…扩散…)…”
烙印深处虽然空无,但残存的感知本能和工程师模块粉碎后的碎片信息,如同回光返照般,瞬间将右眼的状况反馈到了林烬冰冷的余烬之中。
晶化!
猩红污染残留、烙印崩解反噬的混乱能量、以及外部注入的治疗源能……多重因素作用下,他的右眼……正在被不可逆转地晶化!
冰冷!沉重!刺痛!视觉剥夺!
又一项残酷的代价!
林烬冰冷的余烬剧烈地搏动了一下!没有恐惧,只有被命运反复捉弄的、冰冷的愤怒!左臂晶化,右眼也要步其后尘?!这具残躯,还能剩下多少属于“人”的部分?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庞大、混乱、带着毁灭气息的恐怖波动,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林烬试图连接躯体的意识之上!同时,医疗舱外传来几声惊恐的呼喊和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
是灰影!
烙印链接虽然微弱得几乎无法传递具体意念,但林烬瞬间就感应到了那熟悉的、狂暴而濒临崩溃的灾厄波动!以及……灰影那被牵引力场束缚的残躯中,那颗暴露在豁口处的灾厄之种核心……因能量失控而爆发的恐怖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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