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浸透了墨的锦缎,古墓群中阴风卷着砂石呼啸而过,在断碑残垣间发出尖利的悲鸣。陈九阴与柳明轩缩在坍塌半边的墓穴后,潮湿的霉味混着腐土气息钻入鼻腔,两人贴着冰冷石壁,目光如鹰隼般锁住前方那座灯火通明的重瞳教总坛——那是一座依山势凿建的古老祭坛,青灰石壁上爬满暗绿色的苔藓,刻满双瞳图案的浮雕在火把跳跃的光影中扭曲变形,仿佛无数眼睛正在睥睨人间。
中央血池沸腾得如同地狱熔炉,暗红液体翻涌着气泡,腥气浓烈得刺鼻,是腐肉混着铁锈的腥甜,又带着某种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池边七口黑漆棺材排成北斗七星状,棺身雕着缠枝莲纹,金漆已斑驳脱落,露出暗沉的木色。黄符在风中簌簌作响,符纸上用朱砂混着尸血写的生辰八字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磷光。柳明轩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死死攥住陈九阴的袖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其中一口棺材上贴着的八字,分明是他姐姐柳依依的生辰,那字迹他曾在姐姐生辰帖上见过千百次。
他们在准备最后的仪式。陈九阴的声音低沉如钟,阴阳眼开启的刹那,血池中的冤魂在猩红液体里翻腾挣扎,惨白的脸庞、断裂的肢体在气泡中时隐时现,哭嚎声如针般刺入耳膜。他看见柳依依的尸身躺在第三口棺中,大红嫁衣下隐约可见她手腕上的翡翠镯——那是临别前自己亲手为她戴上的,如今镯身蒙着层暗沉的血痂,在火光下泛着幽绿的光。嫁衣上金线绣的并蒂莲已褪色成暗黄,裙摆处却新沾了血迹,像是刚被浸过。
祭坛上的吟唱声突然拔高,黑袍人们齐齐跪伏,头颅几乎贴地。暗处走出的身影让柳明轩瞳孔骤缩——正是被附身的李公子。此刻他身着织金云纹的古代婚服,玄色缎面上用金线绣着九重瞳纹,金冠上垂落的珠串在风中轻响,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原本的清俊双目已化作重瞳,中央的小瞳孔泛着妖异的紫芒,仿佛两汪吞噬光线的黑洞,看久了竟让人头晕目眩。
恭迎圣主!齐声的呐喊带着诡异的共鸣,震得石壁簌簌落灰。邪神抬手时婚服广袖如鸦羽展开,袖中竟有细小的黑虫爬出,在火把下泛着金属冷光。他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却带着三分阴恻:吉时已到,开启冥婚!黑袍人涌上前,棺盖开启的瞬间,柳明轩差点失声——七具女尸皆着大红嫁衣,面如白纸,发间插着褪色的银簪,而柳依依的妆容精致得近乎诡异,唇角甚至还凝着一点朱红,仿佛只是沉睡未醒,可那朱红却透着不自然的紫黑,像是毒血所染。
姐姐!柳明轩的喉咙里滚出破碎的呼喊,他刚要冲出,却被陈九阴一把按住肩膀。老人枯瘦的手掌如铁箍般牢固,指腹的厚茧擦过他的衣料:现在出去就是送死!看那血池——话音未落,邪神已划破手掌,血珠坠入黑色玉台上的婚书时,那些朱砂字迹竟如蝌蚪般游动起来,血池漩涡陡然加速,腥气里竟飘出若有若无的檀香——那是鬼门开启前的引魂香,闻之让人昏沉欲睡,可陈九阴知道,这香里藏着勾魂的钩子,稍有不慎便会魂魄离体。
七具女尸突然直挺挺坐起,漆黑瞳孔完全占据眼白,她们踏着血池边缘的符文走向漩涡,嫁衣下摆被鲜血浸透,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暗红的脚印,那脚印竟泛着幽蓝,是尸毒浸染的痕迹。陈九阴的阴阳眼骤然收缩——他看见女尸们魂魄被婚书牵引着,正化作七缕黑烟钻入玉台,那黑烟中竟夹杂着细碎的银铃响,像是她们生前最后的执念在挣扎。
就是现在!陈九阴低喝一声,符纸如蝶群般飞出,每张符纸都用朱砂混着雄鸡血所画,边缘还沾着艾草灰。朱砂符文在触及邪神的刹那爆开幽蓝火光,火光中竟有细小的符纹闪烁,如星子般溅向邪神周身。柳明轩则如离弦之箭扑向柳依依,指尖刚触到她冰冷的额头,便见她眉心浮现一点暗红印记,那是重瞳教的摄魂印,印中隐约可见细小的瞳孔在转动,像是要将他的魂魄吸进去。邪神冷笑一声,祭坛四周陡然升起黑色屏障,如墨色琉璃般将两人笼住,精气顺着毛孔被抽离的触感如此清晰,柳明轩甚至能听见自己骨骼在发出细微的呻吟,像是有无数小虫在啃噬血肉。
困阵中的陈九阴忽然感到怀中血玉镯发烫,那镯子是他从义庄地宫所得,玉中血丝如活物般游走,此刻竟开始反吸困阵邪气。他当机立断咬破舌尖,精血混着法力注入玉镯,血光大盛的瞬间,屏障竟如春雪般消融。邪神惊怒交加,抬手便是一道黑芒劈来,黑芒中竟有细小的骷髅头在嘶吼。陈九阴侧身躲过,反手将符纸拍在邪神手腕,符纸上的朱砂突然爆出金光,邪神的手臂竟被灼出一道焦痕,露出底下青黑的皮肤。
却见张天师与慧明法师率正道众人破开山雾杀来,拂尘的金光与佛珠的梵音交织成网,将黑袍人逼退三步。张天师的拂尘甩出时,金光中竟有细小的符文如雨般落下,每落在一人身上便发出的一声,是邪气被净化的声响。慧明的佛珠则串成一串金色的锁链,缠住几个黑袍人,让他们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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