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堆下的火绒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虽被及时清除,但那冰冷的恶意却弥漫在百味楼后院,挥之不去。
连最迟钝的伙计都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做事更加小心翼翼。
然而,林清晏却像是没事人一般,甚至真的将那条肥美的白鳗拎进厨房,琢磨着是清蒸还是红烧。
最后决定做成一道浓油赤酱的“红烧划水”,理由是“天塌下来也得先吃饱”。
浓郁的酱香很快压过了那点残余的火油味,热腾腾的鱼肴端上桌,众人却都有些食不知味。
饭后,林清晏将陆云霁和赵知闲叫到一旁,低声道:
“柴火的事,都烂肚子里。对方既然用这种阴招,说明已经急了,但又不敢明着来。咱们以静制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不过,这‘静’也不是干等着。小五,知闲,你们得帮我做件事。”
是夜,月黑风高,江涛声似乎也比往日沉闷。
两道几乎融入夜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出百味楼后院,如同鬼魅般融入锦绣城错综复杂的街巷与屋脊之间。
正是陆云霁和赵知闲。
陆云霁一身深青夜行衣,《御风游》与《落英遁形》施展到极致,身影飘忽如烟,即便从巡更夫眼前掠过,对方也只会以为是一阵夜风。
赵知闲则是一身暗红劲装,如同跳动的暗火,她的轻功不如陆云霁那般诡谲莫测,却更加灵动迅捷。
足尖在屋瓦上轻点,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背上的“焦尾”古琴被她用特殊手法固定,并未影响行动。
两人按照林清晏白日的吩咐,分头行动。
陆云霁的目标,是城西排帮总舵附近的一处货仓。
那里是排帮存放一些“特殊”货物的地方,守备森严。
他如同壁虎般游上货仓高大的外墙,避开巡逻的帮众,神识如水银泻地,仔细感知着仓库内的能量波动和气息。
很快,他锁定了几处气息异常的区域——并非活人,而是某种阴冷、沉寂的存在。
他巧妙地利用《隙月》剑意凝聚于指尖,无声无息地在屋顶瓦片上切开一个小孔,向下望去。
只见仓库角落堆放着几个密封的木箱,箱体上隐约可见模糊的官方烙印,但烙印似乎被刻意磨损过。
箱旁散落着几根特制的、用于水下作业的长杆犁锚,与那日账簿夹层图纸上所绘的,一般无二!
果然在这里!
他并未打草惊蛇,只是仔细记下了位置和数量,以及守卫换班的规律,便悄然退走,如同从未出现过。
另一边,赵知闲则潜入了峡州卫水寨外围的一片滨江树林。
她的目标,是观察水寨夜间巡逻的规律,尤其是几艘经常夜间出入、行踪诡秘的快船。
她藏身于一棵茂密的大树树冠之中,《鹄白功》运转到极致,听觉和视觉变得异常敏锐。
江水拍岸声、风中带来的只言片语、灯火移动的轨迹…悉数落入她的感知。
她看到,子时过后,果然有两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的快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出水寨侧门,船身吃水颇深,显然装载着重物,朝着上游鬼见愁方向疾驰而去。
船上的水手动作整齐划一,沉默寡言,透着股军旅的肃杀之气,绝非普通船夫或水匪!
她强忍着冲出去拦截的冲动,牢记二师兄“只查探,不动手”的叮嘱,耐心地等待着。
约莫一个时辰后,那两艘快船空载而回,悄然驶回水寨。
赵知闲眼中寒光闪烁,记下了这一切。
翌日清晨,两人先后返回百味楼,将昨夜所见低声告知林清晏。
林清晏一边听着,一边慢条斯理地熬着一锅小米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军械…快船…鬼见愁…”
他搅动着粥勺,喃喃自语,
“还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他盛出几碗粥,招呼众人吃饭,仿佛只是听了两段无关紧要的市井传闻。
然而,当日下午,那位“恰巧”又来“讨教白鳗做法”的李沐风,在喝完一杯茶后,袖中便多了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纸条。
上面是林清晏用只有他们师兄弟才懂的暗语写就的简短信息。
李沐风面色如常,依旧温和地讨论着火候,告辞时却不着痕迹地将一枚新的、看似普通的铜钱放在了石桌边缘。
接下来的两日,锦绣城发生了几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名排帮负责看守货仓的小头目,夜里醉酒失足,跌入江中,虽被救起,却吓得魂飞魄散,胡言乱语中透露出货仓里“有东西不能碰”。
一艘峡州卫的快船在返航时,意外“搁浅”在了浅滩,虽很快被拖走,但引来不少渔民围观,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船底沾着奇怪的破损木屑和…某种特制的钩爪痕迹。
更有一份不知从何处流传出来的、字迹拙劣的匿名揭帖,悄然出现在码头酒肆的墙角,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图案——
一边是官船,一边是排帮的木排,中间用箭头连着,写着“分赃”二字,虽很快被撕毁,却在底层船夫纤夫中引起了窃窃私语的猜测。
这些小事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并未掀起巨浪,却让水面下的某些人感到了阵阵不安。
百味楼后院,却依旧保持着它的节奏。
林清晏甚至真的试着复原了那道“百花酿江鳗”,虽然因为花酿调配费时,最终做出来的更像是普通的豉汁蒸白鳗,但味道依旧鲜美无比,被众人分食一空。
“看来这百花酿,还是得看缘分。”
林清晏品尝着自己的作品,颇为遗憾地总结。
就在这看似平淡的日常中,一股无形的压力,正通过种种细微的渠道,精准地施加到目标的痛处。
对方显然察觉到了这种步步紧逼的压力。
于是,在第三日黄昏,另一种形式的“回应”,来了。
这一次,来的不是兵戈,不是暗火,而是一顶软轿。
一顶极其华丽、由四名健壮轿夫抬着、旁边还跟着两名低眉顺眼小丫鬟的软轿,停在了百味楼门前。
轿帘掀开,一位穿着绫罗绸缎、珠光宝气、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袅袅婷婷地走了下来。
她并未进店,而是直接走向通往后院的门帘,声音娇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架势:
“请问,林清晏林掌柜可在?我家夫人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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