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清晨。
谷中的空气清冷得如同冰镇过的泉水,吸一口,直透肺腑。
昨日还残留的些许离愁,似乎也被这冷冽冻结、沉淀了下去。
没有喧闹的告别,没有冗余的叮嘱。
李沐风夫妇带着乐乐,赵知闲,林清晏,苏南雪,在天光未亮透时,便已收拾停当,悄然齐聚于谷口迷阵之前。
马车静静地候着,马匹喷出的白汽氤氲成一团。
“便送到这里吧。”
李沐风转身,对着前来送行的陆云霁和阮喃喃温声道,
“谷中一切,便有劳云霁了。喃喃,好生听师兄的话。”
他的目光沉稳而充满信任,在陆云霁肩上轻轻一拍,一切尽在不言中。
楚怀素柔声对阮喃喃又嘱咐了几句衣食起居,将一只装满她连夜赶制出的点心的食盒塞进她手里。
赵知闲依旧是那副洒脱样子,用力抱了抱阮喃喃,又捶了一下陆云霁的肩膀(捶得他微微一晃):
“走了!别想我!有事放鹰!”
林清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揣着手炉,慢悠悠道:
“嗯…走了…小云霁,喃喃,米缸见底了记得自己去搬…库房钥匙…呃…好像给大哥了?”
他一副睡迷糊的样子。
苏南雪则将最后几个药瓶放入陆云霁手中,声音轻柔:
“按时服用,宁神静心。若有急症,切勿逞强,立刻传信。”
简单的告别后,众人不再停留,转身依次穿过那无声开启又闭合的迷阵。
身影很快消失在氤氲的雾气与晨光之中,只留下车轮碾过积雪的细微声响,也渐行渐远。
谷口,只剩下陆云霁和阮喃喃,以及一只扑棱着翅膀落回陆云霁肩头、歪着脑袋似乎有些不解为何突然冷清下来的肥隼。
方才还觉得拥挤热闹的谷口,瞬间变得空旷而寂静。
阮喃喃抱着那盒点心,望着空荡荡的谷口,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小声嘟囔:
“…都走了啊…”
陆云霁沉默地站着,肩头感受着肥隼爪子的重量,目光掠过远处覆雪的山峦,又收回,落在身边情绪低落的小师妹身上。
“…回吧。”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波澜。
转身,率先向谷内走去。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是此刻天地间唯一清晰的声音。
阮喃喃吸了吸鼻子,小步跟上。
无忧谷,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甚至比师父刚离开时更加安静——那时至少还有二师兄偶尔回来插科打诨,三师姐风风火火地闯入闯出。
如今,是真的只剩下他们师兄妹二人了。
积雪覆盖了一切痕迹,也放大了所有的寂静。
风吹过竹林的呜咽声,溪水流过冰层的潺潺声,甚至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
阮喃喃起初还有些不习惯,围着陆云霁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试图驱散这份过分的安静。
“师兄,我们今天做什么?”
“师兄,大嫂做的点心真好吃,你尝尝吗?”
“师兄,三师姐说的那个江湖故事真好玩,她什么时候再回来讲啊?”
陆云霁大多只是“嗯”、“哦”地应着,偶尔回答一两个字。
但渐渐的,阮喃喃也安静了下来。
她看着师兄如同往日一样,一丝不苟地巡查药圃,检查阵法,然后走进书房,拿出大师兄给的那本册子,凝神翻阅,时而提笔记录什么。
那份专注和沉稳,无形中也影响了她。
她不再试图用声音填满空旷,而是也找出了自己的功课,在一旁临摹字帖,或是练习内力运转。
只是偶尔抬头,看到窗外空无一人的院落时,会轻轻地叹一口气。
陆云霁注意到了她的失落。
这日午后,他合上册子,走到正在对着字帖发呆的阮喃喃面前。
“…想去溪边…看看吗?”
他问。记得她前几日念叨过,想知道雪后溪边的冰棱子有多厚。
阮喃喃眼睛一亮,立刻丢下笔:
“想!”
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门。
雪后的山谷,别有一番景致。
万物都被纯净的白色覆盖,线条变得柔和而简单。
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溪水果然尚未完全解冻,两岸结满了形态各异的冰棱,如同水晶雕琢的丛林。溪水在冰层下汩汩流淌,声音沉闷而神秘。
阮喃喃的那点小惆怅,立刻被这新奇景象冲散了,兴奋地沿着溪边探索,时不时发出惊叹。
陆云霁跟在她身后,目光却不仅仅停留在景色上。
他注意到有一处溪岸的积雪似乎有滑落的迹象,另一处靠近药圃的坡地,积雪融化后可能汇成水流冲刷土壤…
他默默记在心里。
回去的路上,阮喃喃活泼了许多,甚至团了个雪球偷袭走在前面的师兄。
陆云霁头也没回,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微微侧身,雪球便擦着他的衣角飞过,落入远处雪地里。
“…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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