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妈妈陪着,自然最好。”沈清弦感激地看了周妈妈一眼。
主仆二人不敢耽搁,立刻动身。周妈妈在前引路,专挑人少的小径,沈清弦微垂着头,紧跟其后,心中却如同擂鼓。这不仅是为了探查符号,或许……也是她第一次,有可能接近那个未来可能成为盟友的男人——萧执。
外院书库位于一处相对安静的院落,灰墙黑瓦,透着几分陈旧的书卷气。此时,书库的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周妈妈在院门口止步,低声道:“姑娘,老奴在这儿给您望风,您快些进去问,问清楚了咱们就回。”
沈清弦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书库的门。
库内光线有些昏暗,高大的书架林立,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灰尘特有的味道。一个穿着灰袍的佝偻身影,正踩在一个矮梯上,在最高一层的书架上艰难地翻找着,正是王伯。
听到开门声,王伯头也没回,不耐烦地道:“催什么催!这舆地志版本繁杂,总得容老夫细细找找!”
“王伯。”沈清弦轻声开口,声音柔和,“我不是来催您的。”
王伯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回过头。逆着光,他看到一个身形纤细、穿着水绿衣裙的陌生女子站在门口,气质与他平日接触的丫鬟仆役截然不同。他眯起昏花的老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语气依旧冷淡:“你是哪个院里的?书库重地,岂是你能随意进来的?”
“奴婢是刚进府的沈氏。”沈清弦福了一礼,姿态放得极低,按照想好的说辞,将自己“担忧孤本”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末了道,“故而冒昧前来,只想请问王伯,府中收录的《前朝舆地志》,可是金陵书坊的刻本?有无注释?”
王伯听完,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光。他慢吞吞地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金陵刻本?没有。府里收的是湖州本,并无什么注释。”他语气肯定,似乎对库中藏书了如指掌。
沈清弦脸上适时地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原来如此,那定是奴婢记错了,多谢王伯解惑,打扰您了。”她说着,便欲转身离开,仿佛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袖口中那折叠好的草纸方块,“恰好”滑落了出来,轻飘飘地掉在地上,摊开了一角,露出了那个临摹的、线条古怪的符号。
“哎呀。”沈清弦轻呼一声,连忙弯腰去捡。
王伯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那符号之上。
一瞬间,沈清弦清晰地看到,王伯那原本浑浊、带着几分漠然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尽管他迅速移开了目光,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但他那一瞬间的震惊,没能逃过沈清弦刻意观察的眼睛。
他知道!他一定认识这个符号!
沈清弦心中巨震,面上却不动声色,迅速将草纸捡起,重新塞回袖中,仿佛那只是她随手涂鸦的无用之物。她再次对王伯福了一礼,语气依旧谦卑:“奴婢告退。”
王伯没有回应,只是背过身,重新爬上梯子,继续翻找书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清弦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了书库。
走出院门,周妈妈立刻迎上来:“姑娘,问清楚了?”
“问清楚了,是我记错了。”沈清弦勉强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那是因方才的发现而心神激荡所致,“我们快回去吧。”
她必须立刻回去,消化这个惊人的发现。王伯认识那符号!这条暗线,她找到了!
就在主仆二人沿着原路返回,经过连接内外院的垂花门附近时,另一行人恰好从西花厅的方向走了出来。
为首一人,身着玄色暗纹锦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冷冽与威严。他并未看向她们这边,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陆府管家恭敬的汇报,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淡漠。
虽只是远远一个侧影,但沈清弦的心脏,却在这一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萧执!
真的是他!
前世关于这位异姓王的种种传闻瞬间涌入脑海:军功赫赫,权势滔天,与皇室关系微妙,是连陆明轩和几位皇子都极力想拉拢又深深忌惮的人物。
而他,也是前世极少数,曾在她父亲蒙冤时,在朝堂上直言“证据不足,需详查”的人之一。虽然最终未能改变结局,但那份仗义执言,在她漆黑的前世记忆里,算得上是唯一一点微光。
命运的轨迹,在此刻发生了微妙的偏移。她没想到,会这么早,以这样一种方式,与他处于同一方天地之下,即便……他可能根本未曾注意到角落里尘埃般的她。
沈清弦迅速低下头,加快脚步,与周妈妈一同消失在回廊的拐角。
而远处,正欲举步的萧执,脚步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抹迅速消失的水绿色裙角,以及……那张惊鸿一瞥的、过于苍白却异常沉静的侧脸。
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一次未曾交会的擦肩。
一条意外发现的暗线。
沈清弦回到那间简陋的下人房,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感受着心脏在胸腔内有力的搏动。
王伯的异常反应,萧执的突然出现……事情,似乎正朝着一个更加复杂,却也更加充满可能性的方向发展。
她缓缓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纤细却已不再柔嫩的手指。
棋盘已现,棋子已落。
她这个隐藏在最低处的执棋者,终于,看到了破局的第一缕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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