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杆处副统领带来的消息,如同在暗夜中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账本背面的指甲划痕——这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却可能成为撬动千钧巨石的那道缝隙。苏荔压下心中的激动,深知此刻更需沉稳。她严令粘杆处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对手察觉前,拿到那本关键的账册。
等待是煎熬的。长春仙馆内静得能听到铜壶滴漏的声音,苏荔表面如常处理宫务,批复文书,指点弘曕咿呀学语,心却始终悬着。她反复推演,若真拿到账本,发现了证据,下一步该如何?直接呈报雍正?不,时机未到,证据链尚不完整,极易被反咬一口。必须等待,等待一个能将年贵妃及其党羽一击致命的时机。
然而,对手并未给她安静等待的时间。就在粘杆处秘密搜寻账册的第三日,一股诡异的流言,如同初春的瘟疫,悄无声息地在宫墙内蔓延开来。
流言起初只是在低阶宫女太监间窃窃私语,内容却极为阴毒:说懿妃娘娘协理宫务后,克扣各宫用度,中饱私囊;说她仗着生下皇子,目中无人,连皇后(指已被废的乌拉那拉氏)昔日旧人都肆意打压;更可怕的是,竟隐隐有声音揣测,去岁齐贵人(原齐妃)宫中太监落水、乃至更早纳喇福晋产后血崩等陈年旧事,似乎都与这位骤然得势的懿妃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谣言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将一些事实碎片与恶意的猜测编织在一起,真假难辨,极具煽动性。尤其将陈年宫闱秘事牵扯进来,更是触动了宫中最为敏感和恐惧的神经。
云珠气得脸色发白,几次想出去呵斥那些嚼舌根的宫人,都被苏荔用眼神制止。
“娘娘!她们怎能如此血口喷人!”云珠替苏荔梳头时,手都在发抖。
苏荔看着镜中自己平静无波的脸,淡淡道:“慌什么?人家就盼着我们自乱阵脚。你越在意,流言传得越凶。”
她心中雪亮,这必然是年贵妃的手笔。自己按兵不动,稳如泰山,对方便沉不住气了,开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试图从舆论上抹黑她,激怒她,逼她出错。若能因此引得雍正猜忌,那便是意外之喜。
“去查流言的源头,但要隐秘,不必打草惊蛇。”苏荔吩咐粘杆处的暗探,“重点查查,最近哪些宫人突然阔绰了,或者与翊坤宫的人有过接触。”
“是,娘娘。”
流言愈演愈烈,甚至连一些低位妃嫔看苏荔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审视与畏惧。这日去给雍正请安(虽皇后被废,但妃嫔定期向皇帝请安的规矩依旧),苏荔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中异样的氛围。年贵妃称病未至,但裕妃、齐贵人等人的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她,带着探究与一丝幸灾乐祸。
雍正端坐其上,神色如常,询问了几句弘曕的起居和宫务概况,并未提及任何流言。但苏荔敏锐地察觉到,他今日的话比平日更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略长了几分。
苏荔心中了然。流言定然已传入雍正耳中。他不问,是在观望,看她如何应对。
请安完毕,苏荔退出养心殿,在廊下恰遇奉茶进来的苏培盛。苏培盛飞快地递给她一个眼神,微微摇了摇头。
苏荔心中一沉。苏培盛这是在暗示她,皇上已听闻流言,且心情不豫。她稳住心神,面色平静地乘轿回宫。
回到长春仙馆,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流言杀人不见血,若任由其发酵,即便将来拿出证据扳倒年贵妃,她自己在雍正心中的形象也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留下一个“工于心计”、“手段狠辣”的污名。
不能被动等待账本了。必须做点什么,扭转舆论。
她沉思良久,铺开纸张,写下一道手谕。她以内务府近日账目核查发现些许疑点、为求公允透明为由,奏请设立一个“临时稽核小组”,成员由内务府、户部(代表前朝)、粘杆处(代表皇帝)三方派人共同组成,对近三年宫中重大支出项目进行一次联合复核,结果直接报呈御览。
她将自己摘了出来,不再是单打独斗的“协理妃嫔”,而是将核查工作公开化、程序化,拉入了前朝(户部)和皇帝心腹(粘杆处)共同监督的框架下。这一招,既彰显了她“心底无私天地宽”的姿态,又将可能存在的阻力(主要来自年贵妃阵营)置于阳光之下,更重要的是,向雍正表明了她行事磊落、不畏核查的态度。
手谕送出的当晚,雍正那边没有任何回应。但次日清晨,苏培盛来传口谕,只有两个字:“准奏。”
苏荔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雍正默许了这种“阳光办案”的方式,既是支持,也是进一步的考验。
临时稽核小组迅速成立,内务府和户部的官员、粘杆处的密探开始调阅档案,气氛顿时肃杀起来。流言虽然并未立刻平息,但那股暗涌的恶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正式调查震慑住,暂时收敛了些。
就在稽核小组开始工作的第二天深夜,粘杆处副统领终于带来了期盼已久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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