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尖细的唱名,像一根针扎在苏荔的神经上。
来了。
职场本能让她瞬间挺直了背脊,尽管花盆底鞋让她感觉像踩在高跷上。
她低眉顺眼,迈着尽量沉稳的步伐,跟着引路太监向前走去。
脚下的青石板路冰凉坚硬,每一步都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上。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黏在自己背上,有审视,有好奇,或许还有不屑。
这感觉,像极了第一次独立向全球CEO做年度汇报时的场景。
只不过那次搞砸了最多丢工作,这次搞砸了可能丢命。
压力指数直接爆表。
穿过一道又一道宫门,景象愈发肃穆森严。
红色的宫墙高得望不到顶,仿佛要把天都圈起来。
终于,在一处宽阔的庭院前,队伍停了下来。
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檐角铃铛的细微声响。
秀女们按照指示,一排排站好,垂首敛目,如同等待检阅的商品。
苏荔用余光飞快地扫视前方。
不远处的高阶上,设着明黄的御座,上面端坐着一道威严的身影,想必就是大老板康熙爷了。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具体容貌,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
御座下方左右,还坐着几位宫装丽人,珠环翠绕,气度雍容,应该是后宫的高管团队——位份高的妃嫔。
一位内侍太监手捧名册,开始逐一唱名。
被叫到名字的秀女上前几步,跪下磕头,回话,然后被要求抬头。
端详片刻后,康熙爷或简短点评一两句,或直接挥挥手,太监便会高喊“留牌子”或“撂牌子”。
流程标准化,效率极高。
简直像一条高速运转的面试流水线。
苏荔一边默默观摩学习“前辈们”的表现,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那个穿湖蓝旗装的,声音抖得跟筛糠似的,肯定要完。
那个穿粉色的,回答时偷偷抛媚眼,太刻意,差评!
哦,这个不错,举止大方,回话清晰,果然留牌子了。
她下意识地开始给每个“面试者”打分,并预测面试结果。
职业病没治了。
“镶黄旗佐领钮钴禄·凌柱之女,钮钴禄·怜筠,年十四——”
终于轮到她了。
苏荔深吸一口气,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吐槽清空。
她按照刚才观察学来的流程,上前,跪下,磕头,动作尽量做到标准流畅,不带一丝犹豫。
“奴才钮钴禄·怜筠,恭请皇上万福金安。”声音不大,但清晰平稳,带着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清脆,却又没有过分娇怯。
她能感觉到,高阶上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目光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感,让她头皮微微发麻。
“抬起头来。”一个平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
苏荔依言抬头,但目光依旧恭敬地垂着,落在皇帝袍服下摆的龙纹上——既显尊重,又不至于因直视天颜而失仪。
这是她刚才观察总结出的最佳视线落点。
短暂的沉默。
苏荔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这等待判决的几秒钟,比等年度绩效考核结果还难熬。
“嗯,规矩倒是周全。”康熙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钮钴禄家的……凌柱是个实诚人。”
这话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但信息量巨大。
老板认识她爹?而且印象似乎还不错?这是加分项还是减分项?
苏荔不敢细想,只是维持着恭敬的姿态。
“在家可曾读过什么书?”旁边一位声音温婉的妃嫔开口问道,大概是皇后或者位份高的妃子。
标准面试题来了!
苏荔心里门清,这种问题,回答得太显摆,比如大谈四书五经容易惹人嫉妒,回答得太浅薄,比如只说《女则》《女训》又显得无能。
她斟酌着用词,轻声回道:“回娘娘话,奴才愚钝,只略识得几个字,读过《女则》《女训》,知晓本分,闲暇时也翻看过一些地方志趣杂谈,以增见闻。”
既符合闺秀身份,又隐约暗示自己并非只知绣花的草包,还显得低调务实。
果然,那妃嫔似乎微微颔首,不再发问。
康熙爷摆了摆手,没再多言。
旁边的太监立刻会意,高声道:“留牌子——”
成了!
第一轮面试通过!
苏荔心里一块石头暂时落地,连忙叩首谢恩:“谢皇上,谢娘娘。”
然后起身,低着头,规规矩矩地退到“通过者”的队伍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挑不出一丝错处。
站定后,她才感觉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风一吹,凉飕飕的。
刺激。
太刺激了。
这可比跟难缠的客户谈判刺激多了。
至少客户不会因为你一句话说错就砍你脑袋。
选秀还在继续,不断有秀女或欢喜或失落地离开。
苏荔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已经开始飞速盘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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