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初夏刚漫过桂树的枝桠,医馆院角的薄荷苗就生出了异样 —— 翠绿的叶片上,竟爬着极淡的水纹状纹路,像被淮水的浪痕染过,清晨浇苗的井水刚触到根须,就顺着纹路凝成细小的水珠,久久不化。林薇蹲在药圃边,指尖刚碰过水珠,就觉出一股冰凉的湿气顺着指缝往骨子里钻,恍惚间竟听见隐约的水流声,混着百姓的咳嗽,在耳边断断续续响着。
“林医官!扬州的吴大夫派人送信来了!” 苏沐举着封浸透水汽的信笺跑进来,信纸边缘都发了皱,上面的字迹被水洇得模糊,却能看清 “淮水泛涨,百姓染怪病,咳则呕水,肤生水纹” 几个字。沈知远刚把熬好的薄荷饮倒进陶壶,闻言立刻放下壶盏,接过信笺凑近鼻尖 —— 除了墨香,还裹着一股淮水特有的腥气,混着淡淡的草药味,那是吴大夫常用的紫苏气息,显然信是从病榻旁写就的。
“是‘水淫症’。” 沈知远的指尖划过信上 “肤生水纹” 四字,眼神凝重,“之前在《千金方》里见过记载,多因水脉紊乱、湿气侵体所致,若不及时疏解,水湿会积在脏腑,最后连呼吸都带着水腥气。” 他转身往药房走,翻出那本从三清观带回来的《水利医考》,书页间还夹着当年吴大夫送的扬州莲子壳,“书里写着,淮水是江南水脉的主干,若上游堤坝失修,水脉能量会倒灌进地脉,引发水淫症 —— 看来这次不只是治病,还得帮着修堤,才能断了病根。”
陆衍刚从城外药田回来,背上的竹篓里还装着带露的紫苏和薄荷,闻言立刻将竹篓放在石案上:“我去官府打听了,扬州那边已经淹了三个村落,吴大夫带的药童都染了病,连熬药的陶罐都不够用了。” 他顿了顿,又说,“之前玄机子的手札里夹着张淮水古堤图,标注着‘堤下有泄水孔,堵则水脉乱’,说不定这次水患,就是因为泄水孔被泥沙堵了。”
“明日一早就动身去扬州。” 林薇将薄荷苗小心地装进竹篮,叶片上的水纹纹路竟亮了些,像是在呼应淮水的召唤,“苏沐,你留在医馆照看,要是有百姓来问诊,就用‘五苓散’治轻症,记得叮嘱他们别喝生水;小石头……”
“我跟你们去!” 小石头攥着那片薄荷叶片护身符跑出来,小脸上沾着点药粉,却格外认真,“我会帮着拾柴、煎药,还能帮吴大夫递东西,之前在漠北我就没添乱!” 苏沐想拦,却被孩子眼里的坚定堵了话 —— 自从小石头跟着经历了几次危机,性子早没了当初的怯懦,多了股医者后代的韧劲。林薇摸了摸他的头,将备用的薄荷苗塞进他怀里:“好,但你得答应,水边危险,绝不靠近堤岸。”
往扬州去的船行得慢,淮水的浪拍在船板上,溅起的水花沾在船舷,竟也凝成水纹状的印记。小石头抱着薄荷苗坐在船头,时不时将苗叶凑近水面,叶片上的纹路就亮一分,他便指着远处的芦苇荡喊:“林姐姐,那边的水脉不对劲,浪里裹着寒气!” 林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果然见芦苇荡的水面泛着异样的青白色,像结了层薄冰,连鱼虾都不见踪影。
吴大夫早在码头等着,袍子的下摆还沾着泥水,眼窝深陷,显然多日没合眼。“你们可来了!” 他拉着林薇的手往村落走,脚下的路泥泞难行,每走一步都要陷进半寸,“村里的老弱妇孺都挤在山坳的破庙里,喝的水都是接的雨水,昨天又有两个孩子开始咳水,皮肤下的水纹都快连成片了。”
破庙里的景象比想象中更糟。十几个人挤在漏雨的屋檐下,盖着破旧的草席,咳嗽声此起彼伏,有人咳着咳着就吐出带泡沫的清水,落在草席上,竟顺着缝隙渗进泥土,留下淡淡的水痕。沈知远立刻掏出脉枕,给一个咳得最厉害的老婆婆诊脉 —— 指尖刚搭上腕子,就觉出脉象沉迟无力,像被水浸过的棉线,“水湿已经侵了脾肺,得先用车前子、茯苓熬‘利水汤’,把脏腑里的积水排出去,再用紫苏叶煎水给大家擦身,缓解皮肤的水纹。”
林薇跟着吴大夫去看淮水堤岸,薄荷苗的叶片刚靠近堤坝,就剧烈地抖动起来,水纹纹路泛着刺眼的白光。她蹲下身,拨开堤边的杂草,发现堤坝底部的泄水孔果然被泥沙堵得严严实实,孔口还长着层滑腻的水苔,像故意挡住水流的去路。“就是这里堵了。” 林薇伸手去掏泥沙,指尖刚碰到水苔,就觉出一股刺骨的寒气,“这水苔不是普通的水生植物,是地脉水能量紊乱长出来的‘寒苔’,越堵越厚,再不想办法疏通,堤坝都要被泡塌了。”
“可现在没人有力气挖泥沙啊。” 吴大夫叹了口气,村里的壮丁要么去加固临时堤坝,要么染了病,连抬工具的人都凑不齐,“之前去县城请人,可县城也被淹了,顾不上这边。” 林薇正犯愁,就见远处的小路上来了一群人,为首的竟是陆衍,他身后跟着十几个药农,手里扛着铁锹、锄头,还有几个药农背着装满草药的竹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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