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回安国公府时,天色已彻底暗沉。府门前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映照着朱红大门上冰冷的铜环,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车刚停稳,柳如眉便扶着丫鬟的手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径直往锦兰院走去,那背影僵硬得如同结了冰。沈静怡紧随其后,经过沈静姝身边时,脚步微顿,丢下一个混杂着嫉恨、怨毒与一丝惊惧的复杂眼神,终究什么也没说,快步跟了上去。
沈静姝独自站在冰冷的夜风中,看着那对母女消失在回廊深处,心中一片清明。她知道,经此一事,柳氏对她的忌惮与恨意只怕已达到了顶点。今日宫中锋芒毕露,归途又侥幸逃生,在柳如眉看来,恐怕更坐实了她是个。
她默然转身,朝着自己那偏僻破败的小院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仆从,虽依旧不敢上前搭话,但眼神却与往日大不相同,少了几分鄙夷,多了几分惊疑与探究。宫中之事,只怕早已随着先行回府的下人传开了。
回到那间熟悉的破屋,关上门,将外界的寒冷与纷扰隔绝。屋内,新棉被带来的暖意尚存,角落里那几罐密封的豆豉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醇香。这一切,是她多日来苦心经营的成果,是她在这个世界立足的微薄根基。
她点亮那盏好不容易得来的、光线昏黄的油灯,坐在床沿,开始仔细复盘今日发生的一切。
贵妃的青睐与召见,是机遇,也是巨大的风险。李贵妃为何独独对她另眼相看?真的是因为那篇骈文,还是因为……她那早已逝去的生母林氏?贵妃提及林氏时那惋惜的语气,绝不仅仅是客套。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往事?
而生父沈崇的态度也颇为耐人寻味。今日在宫中,她远远瞥见父亲与几位朝臣寒暄,目光也曾掠过她所在的方向,却只是淡淡一瞥,并无任何表示。这位父亲,对她这个嫡长女,似乎真的漠不关心到了极点。这不符合常理,除非……他心中对林氏,或者说对她这个女儿,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芥蒂。
还有归途那场。马匹被做了手脚,手段隐蔽而毒辣,若非萧景珩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是谁动的手?柳氏?可能性很大,但她刚刚在宫中得了贵妃青睐,此时动手,风险极高,不似柳氏一贯谨慎的风格。若不是柳氏,那又会是谁?这安国公府内,或者府外,还有谁想要她的命?
思绪最后定格在萧景珩身上。这个男人,神出鬼没,每次都在她最危急的时刻出现。他看似散漫不羁,实则心思缜密,能量惊人。他口中的,究竟有几分真心?他所图谋的,又是什么?今日他恰巧出现在皇宫附近,恰巧救下她,真的只是巧合吗?
一个个谜团如同乱麻,缠绕在心头。沈静姝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疲惫,但眼神却愈发锐利。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被动等待了。必须主动出击,掌握更多的信息,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活下去。
眼下,有几个关键点需要理清:
第一,三日后入宫,必须谨慎应对,或许能从中探听到一些关于母亲旧事的线索。
第二,府内需要尽快建立更可靠的消息渠道,光靠小禾和张嬷嬷远远不够。
第三,与萧景珩的关系需要重新评估和定位,或许可以尝试进行更深入的。
第四,豆豉的生意必须加快步伐,经济独立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寒风呼啸,如同暗处窥视的毒蛇,吐着信子。
……
与此同时,锦兰院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哐当——一声脆响,上好的官窑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柳如眉胸口剧烈起伏,平日里维持的雍容端庄荡然无存,脸上尽是狰狞之色,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竟然让她在贵妃面前出了这么大的风头!还有那马车……查!给我狠狠地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我的车上动手脚!
秦嬷嬷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夫人息怒!老奴已经派人去查了,定会给夫人一个交代。至于大小姐她……老奴也没想到,她竟藏得如此之深……
柳如眉冷笑一声,眼神阴鸷,我看是换了个人!自打她上次晕死过去醒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牙尖嘴利,心思深沉!早知道……早知道当初就该……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眼中的杀意却毫不掩饰。
沈静怡坐在一旁,哭得眼睛红肿:母亲,现在可怎么办?贵妃娘娘竟然要单独召见她!若是让她在娘娘面前得了势,往后这府里还有我们母女立足之地吗?还有睿王殿下……他今日看姐姐的眼神…… 她越说越伤心,更是嫉妒得发狂。
闭嘴!柳如眉烦躁地呵斥道,哭有什么用!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贵妃召见,未必就是好事。宫里的那位,心思深着呢。至于沈静姝…… 她冷哼一声,且让她再得意两天。等过了这风头,有的是法子收拾她。当务之急,是把你父亲那边稳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