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
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比往常慢了些,像是人走累了,脚底拖着地往前蹭。陈凡把最后一堆碎草扫进簸箕,直起腰,右手掌根那道红印还在,一碰就发烫,像贴了块热铁片。他没去揉,只是把手插进袖口,低着头往柴房走。
门没关严,留了道缝。
他刚靠近,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声音粗,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
“人呢?躲着装死?”
是王铁山。
陈凡推开门,看见他背着手站在屋子中央,腰间挂着那块测灵石,边缘的裂纹被手指来回摩挲。两个执事站在门口,低着头,像是怕被殃及。
“回来了?”王铁山转过身,眼睛盯着陈凡,“赵虎丹田碎了,你知道吧?”
陈凡点头。
“外门弟子三年苦修,说废就废,你倒挺狠。”王铁山冷笑,“执法堂还没查,我就先替他们管一管。从今天起,你去后山药堂清渣,一天不清完,一天别回柴房。”
陈凡没说话。
他把扫帚靠在墙边,低头应了一声:“是。”
王铁山盯着他看了几息,见他不争不辩,反倒有点没脾气,冷哼一声:“别以为低头就没事。药渣堆又湿又烂,老鼠都啃不动,你要是偷懒——”他抬手拍了下桌角,“我就让你也尝尝丹田碎的滋味。”
说完,转身就走。两个执事跟着出去,门被重重带上。
陈凡站在原地,没动。
掌根的热感还在,一圈圈往手臂里钻。他知道这劲还没散干净,刚才那一掌打出的路子,还在经脉里回荡。可现在不能练,也不能试,得先把差事扛过去。
他弯腰从床底抽出扫帚,转身出门。
后山药堂在玄一门最偏的角落,离外门演武场隔着两道山梁。路不好走,全是碎石坡,雨后泥泞,一脚踩下去能陷到脚踝。药渣堆就在堂后,用一圈矮石墙围住,上面搭了层破茅草,挡不住风,也挡不住味。
老远就闻到了。
一股子腐烂的药味混着霉草气,冲得人鼻头发酸。墙根底下堆得老高,黑乎乎的一片,像是被火烧过又泡过水,上面还爬着几只灰毛老鼠,见人来了也不怕,只慢悠悠地挪开。
一个药童坐在墙头,手里拿着根竹竿,见陈凡过来,懒洋洋地甩了下:“王执事说了,今天清不完,明天接着来。别想偷懒。”
陈凡点头,没应声。
他走到堆边,蹲下,用扫帚头拨开最上面一层湿泥。底下是碎根、烂叶、烧焦的药渣,混着些看不出原形的黑块,一碰就碎成粉末。他扫得慢,一帚一帚地翻,动作稳,不急。
药童在墙头打了个哈欠,低头看了眼:“别翻太深,底下是陈年旧渣,挖出来也没用。”
陈凡“嗯”了一声,手却没停。
他借着扫帚的遮挡,闭了下眼。灵魂空间里那片灰蒙蒙的混沌地微微一震,一道极细的金光从眉心透出,扫过药渣堆。不是推演,也不是演算,只是让视线变得更清晰——能看清纹理,能分辨异物。
金光掠过一堆黑腐的碎叶时,顿了一下。
有东西不对。
他顺着那点异样,伸手拨开几片湿泥,指尖触到一张半焦的纸。纸被鼠啃过,边缘缺了一角,中间却还留着几个字,墨迹虽淡,但没被水泡烂。
“淬体汤”。
下面还有一行,字迹断了,只能看清“血藤三钱”,再往下是“骨碎补……”,再之后全糊了。
陈凡手指顿了顿。
他知道这名字。《基础纳气诀》附录里提过,淬体汤是外门淬体境弟子用的方子,能通经活络,强化筋骨。但这方子早就改了,现在用的是加了灵芝和虎骨的改良版。这张纸上的,是旧方。
而且,残了。
他不动声色,把纸折成指甲盖大小,塞进袖口内衬的暗袋里。然后继续扫,一帚一帚地翻着,动作没变,节奏也没乱。
药童在墙头换了个姿势,脚晃了晃:“行了,别翻了,天快黑了,明天再来。”
陈凡点头,把扫帚插进墙缝,站起身。手在袖口里轻轻按了下,确认纸片还在。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不快,也没回头。
回到柴房,他把门从里面顶上,吹灭油灯,坐在床沿。从袖中取出那张纸,铺在床板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用炭笔一点点描摹残字。
“血藤三钱,骨碎补五分,续断二钱……”他低声念着,一边在脑子里过《基础纳气诀》里的药材篇。
血藤活血,续断接骨,骨碎补专治筋骨损伤——这三味都是实打实的淬体药,但少了主药。旧方里应该还有“赤阳草”或“火灵芝”做引,可纸上没写。
他把炭笔放下,手指在“淬体汤”三个字上停了停。
这方子残得厉害,但方向没错。关键是,它为什么会被扔进药渣堆?按理说,丹方废纸该烧掉,不会混进药渣。除非……是有人故意丢的。
他想起药堂后墙的矮石围,常年没人管,药童也只是看着不让人偷药,从不查渣堆。这种地方,最容易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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