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石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二长老田震海那番夹枪带棒的话说完后,便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脸色铁青、却又无力反驳的田作龙,嘴角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他成功地将家族的危机,转化为了对家主一脉能力的质疑。
其他几位长老或低头沉思,或眼神交换,无人再轻易开口。支持田作龙?意味着要直面林家的武师和药师殿的压力,他们自问没有这个能力和胆魄。支持二长老?又显得过于急切,难免落人口实,背上趁火打劫的骂名。沉默,成了最稳妥的选择。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名守门的家族护卫匆匆进来,面带难色,低声禀报:“大少爷,各位长老,苏家的人来了。”
“苏家?”田作龙眉头紧锁。
田作荣站在角落,记忆深处翻涌出相关信息。苏家,是母亲苏婉的娘家,位于邻县,实力比田家稍强,但关系……颇为微妙。母亲当年执意下嫁当时家境平平的父亲,与苏家本家闹得有些不愉快。母亲病逝后,两家便日渐疏远,只剩些表面礼节性的往来。
这个时候,苏家来人?
厅内众人的神色也变得微妙起来。
很快,一个穿着锦缎长衫、留着两撇胡须的中年管事,带着两个随从,慢悠悠地踱步进来。他先是假模假样地朝着主位空椅和几位长老拱了拱手,眼神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扫过略显破败的厅堂和在场的每一个人。
“听闻田家主不幸重伤,我家主母(苏婉的嫂子)甚是挂念,特命在下前来探望。”苏管事嘴上说着挂念,脸上却没什么悲戚之色,反而像是在完成一项例行的公差,“不知田家主现今情况如何?可需我等援手?”
田作龙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维持着基本的礼节:“有劳舅母挂心,家父尚在昏迷,我等正在竭力救治。”
“哦?竭力救治?”苏管事拉长了语调,目光扫过在场面色各异的众人,嘴角似笑非笑,“可我方才在门外,似乎听到贵府正在商议……出让产业之事?看来情况比外界传闻的还要严峻啊。”
这话如同软刀子,扎得田作龙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几位长老也面露尴尬。
二长老田震海却像是找到了援兵,立刻接话道:“苏管事有所不知,林家逼迫太甚,更有药师殿助阵,我田家如今确是举步维艰。不知苏家可否看在往日情分上,施以援手?哪怕只是借调一两位医师,或是周转些资金……”
苏管事闻言,呵呵一笑,捋了捋胡须,语气带着明显的推脱:“二长老言重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这林家与药师殿之事,我苏家贸然插手,恐引火烧身啊。至于资金、医师……唉,我苏家近来也是开销巨大,捉襟见肘,实在是有心无力。”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不过,我家主母倒是有句话,让在下务必带到。”
他看向田作龙,以及角落里的田作荣,语气变得“语重心长”:“主母说,田家若真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苏家念及血脉亲情,倒是可以接婉小姐留下的几位外甥、外甥女过去小住些时日,总好过留在这是非之地,受了委屈。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嘛。”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这话听起来像是关怀,实则冰冷彻骨!这分明是来划清界限,生怕田家这艘破船沉没时,会沾湿他们的鞋袜,甚至还想趁机将母亲留下的血脉“接”走,至于接走之后是关怀还是另作他用,那就难说了。这无异于在田家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更是公开质疑田家保护不了自家孩子。
田作龙气得浑身发抖,双目几乎喷出火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不劳舅母费心!我田家儿郎,自有田家庇护!纵是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会让弟妹流落在外!”
苏管事被田作龙的怒气势头慑了一下,随即讪讪一笑,拱拱手:“既如此,那是在下多嘴了。话已带到,在下告辞,愿田家主早日康复。”
说完,仿佛生怕沾染上晦气,带着随从快步离去,留下满厅的屈辱和死寂。
连“亲戚”都如此作态,田家……是真的要完了吗?一种更深的绝望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田作荣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属于原主的情感在胸腔里翻涌。记忆中,母亲温柔却早逝,苏家对他们这些外孙,向来冷淡。此刻对方毫不掩饰的撇清和近乎施舍般的“好意”,让他心底泛起阵阵凉意。
然而,比这凉意更深刻的,是原主记忆中,关于父亲田震山的一些零星片段。
父亲总是严肃的,板着脸,因为他的“废材”而失望,督促他练武未果后,便常常叹息摇头,父子关系疏远冷淡。
但……似乎有一次,他被几个旁支子弟堵在巷子里欺负,被打得鼻青脸肿,是父亲恰好路过,一声怒喝吓跑了那些孩子。父亲没有安慰他,只是皱着眉,丢下一句“没出息!就知道挨打!”,然后转身就走。可那天晚上,他的窗台上,无声无息地多了一小瓶最普通的金疮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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