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无边的混沌包裹着洛姝的意识。仿佛在深海中沉沦了无数个世纪,只有一片粘稠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然后,一点锐利的刺痛从后脑勺炸开,像是一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入,瞬间搅碎了那片混沌。
“嘶——”洛姝倒抽一口冷气,沉重的眼皮仿佛被胶水黏住,每一次尝试睁开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头痛。她本能地想抬手揉按太阳穴,手臂却像是灌满了湿透的沙子,沉重得连挪动一丝都异常艰难。指尖在无意识地探索中,触碰到的并非宿舍里那熟悉、微糙的棉质床单,而是一种冰凉、细腻到不可思议的触感——如同最顶级的丝绸,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属于现代工艺的古朴厚重感。
这异样的触感如同电流,瞬间刺穿了意识的迷雾。洛姝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瞳孔因震惊而急剧收缩。
她躺在一张宽阔的雕花木床上,头顶笼罩着一顶淡青色的纱帐。帐幔轻薄如雾,上面用极其精巧的丝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和振翅欲飞的雀鸟,在透过纱帐的微光下,那些图案竟似在缓缓流动,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灵性。支撑纱帐的木梁是深沉的暗红色,上面雕刻着层层叠叠、从未见过的云纹,纹路深邃蜿蜒,仿佛蕴藏着古老的密码,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神不宁。
更令人惊异的是床中央悬挂的那只铜制香炉。它造型古朴,线条流畅,炉盖镂空处正袅袅升起一缕淡青色的烟雾。那烟雾升腾的姿态异常奇特,并不四散飘荡,反而在空中盘旋、凝聚,最终竟在洛姝惊愕的注视下,化作一只振翅欲飞、姿态优雅的凤凰虚影!那虚影维持了数息,才缓缓消散,留下满室清冽而悠远的檀木冷香。
“这……是哪里?”洛姝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几乎是弹坐起来,双脚猝不及防地踩在冰凉坚硬的青砖地面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在宿舍里再普通不过的浅蓝色卫衣和磨白牛仔裤,置身于这雕梁画栋、古意盎然的房间里,强烈的时空错位感让她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涌。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心脏。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如同受惊的小鹿,飞快地扫视着这间陌生的屋子:精致的多宝阁上摆放着看不出材质的玉器和陶器,一面巨大的山水屏风伫立在角落,笔触苍劲有力,意境深远。还有那扇月洞门,门帘半卷,通往更深处的幽暗。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这里绝非她所认知的世界。
当她的视线扫过床头那面镶嵌在暗红木框里的铜镜时,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翻涌上来!
图书馆顶楼!阴沉的午后,厚重的铅云压得人喘不过气。她正伏在巨大的橡木桌上,指尖划过泛黄古籍中关于“清代宫廷古籍修复技艺”的晦涩文字。一阵突兀的、几乎撕裂空气的尖啸声掠过窗外!她下意识抬头,只见一道刺目的、无法形容其颜色的银光(它似乎包含了所有的光谱,却又纯净得令人心悸)撕裂了窗外的铅灰,紧接着,那整面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诡异地泛起了层层叠叠、清晰可见的波纹!
那波纹瞬间扩散,吞噬了窗外图书馆花园的景色,只留下一片扭曲、晃动的光怪陆离。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攫住了她,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拖拽着,撞向那面荡漾着致命波纹的玻璃!没有预想中的撞击,只有一片刺眼欲盲的白光,以及最后瞬间充斥耳膜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嗡鸣……
然后,便是彻底的黑暗。
“……时空裂缝……”洛姝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那不是幻觉!那道银光,那面波纹玻璃,那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她真的被卷入了一个未知的漩涡!
“你醒了。”
一个低沉、冷静、仿佛淬了冰的男声毫无预兆地从月洞门的阴影中传来。
洛姝惊得浑身剧颤,差点从床沿滚落。她猛地扭头望去,心脏骤停了一瞬。
一个男人无声无息地立在门洞的阴影交界处,身形颀长挺拔,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他穿着一袭玄黑为底、宽袍广袖的古式长袍,袍服上没有多余的纹饰,唯有衣领袖口处,用极其细密的银线绣着一种神秘而威严的图腾——似龙非龙,似蛇非蛇,蜿蜒的躯体盘踞着,双目处闪烁着两点幽冷的微光。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面容,唯有一头如瀑的银发垂落肩头,在阴影与微光的交界处,泛着冷冽如寒霜、又带着金属般质感的光泽,与他身上的玄黑形成强烈的、极具压迫感的对比。
洛姝本能地向后猛缩,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雕花床柱上,硌得生疼。她像一只被天敌盯上的小兽,浑身肌肉紧绷,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变调:“你是谁?!这……这是哪里?!”每一个字都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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