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之内,油灯昏黄,将几张年轻而疲惫的脸映得明暗不定。秦烈躺在干草堆上,昏迷中依旧不安稳,浓黑的眉毛紧紧拧着,失了血色的嘴唇偶尔翕动,泄出几句含混的南疆土语,像是在梦里与人较劲。
顾停云盘膝坐在他对面,闭目调息,气息比之前沉稳了许多,但眉宇间那份凝重并未散去。救下这南疆小子是一回事,他背后牵扯的麻烦又是另一回事。
萧逐风就没那么安静了。他捏着那几张从七号码头顺来的纸,翻来覆去地看,嘴里还不闲着:“啧,这字写得跟鬼画符似的,影楼的人是不是都见不得光,连写字都不敢见人?”他抬眼瞟了一下昏迷的秦烈,又用扇子虚点了一下,“还有这位小爷,可真能惹祸,单枪匹马就敢往那种地方闯,要不是停云手快,这会儿怕是已经喂了河里的王八了。”
叶星澜靠在门边,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抱着他的追月弓,像一尊沉默的石像。鲁小班则在角落窸窸窣窣地整理着他的工具包,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窗外渐亮的天色。
“水……咳咳……”一声沙哑的呻吟打断了萧逐风的嘀咕。
秦烈猛地睁开眼,眼神初时还有些涣散,但瞬间就聚焦,锐利如鹰。他下意识想撑起身子,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嘶”地倒吸一口冷气,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醒了?”顾停云缓缓睁开眼,声音平稳无波,“你伤得不轻,别乱动。”
秦烈循声望去,目光在顾停云和他身旁那柄显眼的重剑上停留一瞬,又扫过萧逐风、叶星澜和鲁小班,眼神里的警惕慢慢褪去,换上了一丝恍然和……别扭。“是你们捞了我一把?”他嗓子干得厉害,声音像是砂纸摩擦。
“路过,顺手。”顾停云言简意赅,拿起旁边一个水囊递过去,“感觉如何?”
秦烈接过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用袖子一抹嘴,扯出一个带着痛楚却依旧张扬的笑容:“死不了!小爷命硬得很!”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胳膊,感受到药力带来的清凉,扭头看向萧逐风,“喂,那个摇扇子的,药是你上的?手艺不赖嘛,谢了!”
萧逐风“唰”地展开千机扇,慢悠悠地摇着,桃花眼里带着几分戏谑:“哟,秦小公子这道谢的方式还挺别致。不过你这声‘摇扇子的’我可担待不起,在下萧逐风,江南萧家排行老三。”他故意把“萧家”二字咬得重了些。
秦烈愣了一下,显然对江南萧家也有所耳闻,他看了看萧逐风,又看向顾停云:“江北顾家,江南萧家……嘿,阵仗不小啊!那昨晚码头里那些铁笼子,还有那些堆得跟小山似的兵器,你们也都瞧见了?”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怒火,“他娘的!那帮杂碎!简直不是人!”
顾停云目光微凝,看来秦烈闯入七号码头,并非毫无缘由。“看到了。人口,军械。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之前不知道!现在是知道了!”秦烈一拳捶在干草上,又疼得龇牙咧嘴,“小爷我是跟着我家三叔的船队来的,说是看什么劳什子龙舟赛,顺道做点买卖。昨儿个在镇上瞎逛,听几个苦力嘀咕,说七号码头晚上邪性,关着人,还有当兵的守着。小爷我这暴脾气,能忍?晚上就摸过去想瞅个究竟,结果……他娘的,差点折在里面!”他说得又快又急,带着南疆人特有的直率和不加掩饰的愤怒。
“你看到的那艘很气派的楼船,就是你三叔的?”萧逐风摇着扇子,看似随意地问道。
“没错!‘赤羽号’,我们秦家的旗号!”秦烈提到自家,下巴不自觉地扬了扬,但很快又垮下脸,“完了,这下捅了马蜂窝,回去三叔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随即又瞪圆了眼睛,“那些被关着的人,还有那些兵器,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肯定知道点什么,对不对?”
顾停云与萧逐风对视一眼。萧逐风撇撇嘴,用扇子遮住半张脸,对顾停云低声道:“看着不像装的,就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
顾停云微微颔首,看向秦烈,沉声道:“我们也在查。做下这些事的,是一个叫‘影楼’的组织,他们和本地漕帮的副帮主蒋坤勾结在一起。”
“影楼?蒋坤?”秦烈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些名字对他很陌生,但他抓住了核心,“我管他什么楼什么坤!干这种生孩子没屁眼的勾当,就是欠收拾!你们……是不是在跟他们干?”他的目光瞬间变得灼热起来,在顾停云、叶星澜和萧逐风脸上来回扫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战意和期待,那眼神仿佛在说:带我一个!
顾停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三叔的船队,能在三河镇待多久?现在镇子被缉武司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
“封锁?”秦烈愣住了,“为啥?……因为昨晚的事儿?”他很快反应过来,脸色变得难看,“那我们不是被瓮中捉鳖了?船队最多再停两三天,龙舟赛完就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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