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掌的余音仿佛还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震颤,窗外雨声的喧嚣便骤然被一种极其细微、却绝不容忽视的异响所打破。
“嗤——”
一声极轻、极锐利的破空之声,穿透雨幕,如同毒蛇在暗夜中吐信!
目标并非屋内的任何一人,而是那扇半开着的、用于透气的窗户!
一道乌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自窗外河对岸那迷蒙的雨雾中疾射而来,精准无比地穿过窗户的缝隙,“咄”的一声,深深地钉入了房间内侧的木质墙壁之上!尾端兀自剧烈地颤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低鸣。
那是一支通体黝黑、不过三寸长短的小巧弩箭!箭身纤细,看不出材质,箭簇却闪烁着幽蓝色的、不祥的寒光,显然淬有剧毒!
变故陡生!
几乎在破空声响起的同一瞬间,顾停云与萧逐风已然做出了反应!
顾停云原本伸出的右手瞬间收回,身体如同被压紧的弹簧般骤然绷直,重心下沉,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从方才的沉稳内敛,化作出鞘利剑般的锐利与警惕。他的目光如电,先扫过钉入墙壁的毒箭,随即猛地射向窗外弩箭来袭的方向,右手已下意识地探向床榻内侧那布裹的“岳峙”剑柄。动作快如闪电,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山岳将倾未倾时的、极致的冷静与控制力。
而萧逐风的反应则截然不同。在破空声入耳的刹那,他脸上那刚刚泛起的、带着些许真诚的笑意瞬间冰消雪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冷厉与玩味的锐利神色。他没有试图去寻找兵刃,也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防御姿态,反而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滑开半步,身体巧妙地隐入了烛光投射出的、更为浓重的阴影之中,恰好处于窗外视线难以直接企及的角落。他手中那柄一直不曾离身的湘妃竹折扇,“唰”地一声展开,并非为了摇动,而是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身前心口要害之处,扇骨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类似金属的、幽冷的光泽。他的目光,同样死死地锁定了窗外,但那眼神深处,除了警惕,更多了一丝被冒犯了的、冰冷的怒意以及一种“果然来了”的了然。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方才那短暂达成的同盟与松懈,被这支突如其来的毒箭彻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死寂。只有那支颤动的毒箭发出的“嗡嗡”声,和窗外依旧不知疲倦的雨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两人都没有贸然冲向窗口,那无疑是给潜在的弓箭手当做活靶子。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言语,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同样的判断——袭击者意在警告,或者试探,而非立刻杀人。否则,这一箭的目标就不会是空无一物的墙壁。
顾停云缓缓收回探向剑柄的手,但身体的戒备并未放松。他迈步,无声无息地走到墙边,目光沉凝地审视着那支深入木壁的弩箭。箭尾没有任何标识,做工精良,绝非寻常江湖人所用。他注意到,箭簇没入墙壁的角度极其刁钻,显示出射箭之人精湛的技艺和老辣的经验。
萧逐风依旧隐在阴影里,折扇微抬,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窗外雨夜中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动静。他的耳朵微微颤动,捕捉着除了雨声之外,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声响——脚步声?衣袂破风声?甚至是呼吸声?然而,除了雨,还是雨。对方一击之后,便如同融化在了雨夜里,再无踪迹。
“好快的箭。”顾停云沉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伸出手指,并未直接触碰箭杆,而是在距离箭尾寸许的地方虚拂而过,感受着那箭身因高速颤动而带起的微弱气流。“劲道凝练,破空声极小,是军中专用的手弩,还是……某些杀手组织特制的玩意?”他看向萧逐风,带着询问之意。在这方面,萧逐风显然比他见识更广。
萧逐风从阴影中缓缓踱出,脸上的冷厉神色稍稍收敛,但眼神依旧锐利。他走到顾停云身边,同样仔细打量着那支毒箭,折扇轻轻点向那幽蓝色的箭簇:“军中的制式手弩,射程和威力更大,但动静也大,隐蔽性不如这个。看这箭簇的色泽和形状,倒更像是‘七煞阁’或者‘黄泉路’那帮见钱眼开的家伙喜欢用的‘幽魂引’,中者立毙,据说死状颇为难看。”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古董,但话语里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七煞阁?黄泉路?”顾停云的眉头再次紧锁。这些都是江湖上恶名昭着的杀手组织,行事狠辣,只要价钱合适,无所不为。难道,除了缉武司和那可能存在的“影楼”,还有第三方的杀手势力掺和了进来?这苏州城的水,果然不是一般的浑。
“只是猜测。”萧逐风用折扇的末端,极其小心地、轻轻敲击了一下箭尾。箭身的颤动微微改变。“不过,对方用这种方式打招呼,倒是别致。”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我们这两位刚被缉武司‘登记在册’的良民,很受人‘关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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