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匠把酒壶又递给了李鑫。
壶中的酒液在两个人无声的传递中慢慢减少。烈酒滑过喉咙的时候总带着一股灼烧的感觉，让李鑫忍不住轻咳。
刀匠喝了一大口，先打破了沉默。不知道是不是烈酒的作用，使他的声音比刚才还要低沉，模糊的犹如眼前化不开的云层。
“我又梦见她们了……”
李鑫伸手从他手里接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问：
“谁？”
他侧过头，看着刀匠半边侧脸。刀匠长着一张与身材不太相称的面孔，没有立体的五官和硬朗的线条，反而显得有些圆润。
但是他此刻微皱的眉头下面，眼底却明显带着一丝让李鑫看不懂的迷茫。
“那一对荡秋千的母女。”
刀匠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船舷外面，像是在透过云层看到了什么遥远的画面。
“还是老样子，小树林，妈妈推着秋千，小女孩笑得特别响，风里都是青草的味道。”
李鑫想起来，在他们把刀匠从阿卡诺兹监狱救出来以后，刀匠曾经给他说过，自己的记忆里，还留下了这个场景的碎片。
他把酒壶递给刀匠，劝慰他说：
“还是别想这件事了，我们都查过了，你在被清除记忆前，没有结过婚，更没有子女，连近亲属的记录都没有。那些画面可能只是记忆混乱时的幻觉。”
刀匠手里捏着酒壶，却没有喝，手上越来越用力，眼里的迷茫变成了固执。
“可是，那个场景太真实了，我记得那时的温度，是秋天，还有两个人身上不同的香味，甚至风里面的味道……”
李鑫看着他的样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在刀匠的肩膀上拍了拍说：
“真的没有这两个人。军方调查了你以前所有的社会关系网，都没有找到过这对母女。我猜测，她们不是你亲近的人，或许只是你曾经路在某处看到两个陌生人而已。”
刀匠抬起头，目光盯着李鑫，眼睛里面带着一丝不可置信，还有被否认的怒意说：
“我不相信他们。”
李鑫知道刀匠说的他们不止是整个军方，还有刘默。
关于刀匠，或者说是张斌卫，他的资料实在存在着太多的疑点，人为捏造的成分痕迹很明显。不仅如此，几处明显的逻辑错误也很容易分辨。
但是，他不想深究。
刘默已经为了这件事专门找过他，暗示过张斌卫的身后，有着不能被揭开的事实。而且，这件事毕竟与自己无关，李鑫只是被命令去阿卡诺兹监狱把刀匠平安带回来。除此以外，他们完全就是两个陌生人。
他只是李鑫的任务而已，不需要牵扯上什么羁绊。
沉默片刻后，刀匠缓缓开口，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执拗，反倒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妥协：
“我跟他们做了交易。”
李鑫侧过头，紧紧盯着刀匠，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他早该想到，军方费了那么大劲把刀匠从阿卡诺兹监狱掏出来，甚至都动用了田沐瑶这样的秘密力量，在没有获得他身上的秘密前，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放过他，更不会任由他跟着自己东奔西跑，这背后一定藏着某种交易。
刀匠抬起头，目光掠过李鑫，再次投向深空，语气里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坦然。
“随便他们怎么折腾。把我基因里的秘密挖出来，找到精神力增幅的钥匙，这些都随他们。他们想要的，我都可以给。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找到这对母女。不管她们在哪里，不管她们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只想确认她们是真实存在的。”
李鑫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五味杂陈。
他看着刀匠眼底的期待，那是一种抛开所有戒备与固执后，最纯粹的渴望，让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问道：
“他们同意了？”
刀匠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敲了敲酒壶，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像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
“是刘默亲口答应的。我只有这一个小小的要求，对他们来说，找人算不上什么难事，他不会因为这种小事骗我。”
李鑫沉默着，心里却在盘算。
刘默是军方高层，手里掌握着庞大的资源，想要在沙纳德国境内找两个人，确实不算难事。他想了想，开口说道：
“是的，凭他手里的力量，倒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耍心思。”
毕竟刀匠身上的秘密才是军方真正看重的，找人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
他顿了顿，看着刀匠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一些，又补充道：
“你就等他们的消息吧。只要这对母女在沙纳德国内，对军方来说，找个人不过是时间问题。”
刀匠听着，轻轻 “嗯” 了一声，拿起酒壶喝了一口。
烈酒入喉，他却像是没有感觉到灼意，只是眼底的迷茫消散了些许，多了一丝等待的平静。
李鑫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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