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平躺在手术台上,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单薄的无菌布传来。
头顶的无影灯洒下刺目的白光,将他的脸庞完全暴露在精密机械臂的操作范围内。
细微的嗡鸣声中,纳米级手术刀沿着他的颧骨轮廓游走,一点点剥离面部皮肤,通过精密手术恢复他原本的面部线条。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经历这样的手术。
上一次是为了隐藏身份,而这一次,是为了找回自己。
机械臂的关节发出几不可闻的液压声,针尖般纤细的激光在皮下组织间穿梭,修复每一处被刻意修改过的特征。
面部传来精准的、带着电子低温的刺痛感,像无数蚂蚁在皮肤下游走。
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网格。
那里有规律的气流声,和机械运作的声响形成奇特的二重奏。
被哈迪斯削去的耳垂,如今正在重新生长,仿生细胞在培养液中分裂增殖,填补着那段被刻意抹去的过往。
局部麻醉的药效让他能够清晰感受每一个手术细节的过程,却让大脑陷入一种如梦似幻的状态中。
恍惚间,手术室的门突然滑开,林悦的身影出现在观察窗前。
她的手指贴在玻璃上,留下模糊的指纹。李鑫转动眼球看向她,被固定住的面部肌肉无法做出表情,只能用瞳孔收缩的频率传递讯息。
快了。
就快结束了。
眼前林悦贴在玻璃上的样子,变成了穿梭机上,她在医疗舱外的情景……
机械臂发出完成的提示音,最后一道生物粘合剂喷洒在修复完毕的脸庞上。当固定支架缓缓升起时,许长歌的面容终于重见天日。
当哈迪斯的身影在穿梭机内如同死神般降临,那一刻的抉择,残酷而精准。
大树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了运算——没有胜算。
刑天的铁拳悍然袭向哈迪斯,却如同击中幻影,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下一秒,刑天猛然冲出机舱,双臂如铁棺般将李鑫护在胸口。
狂暴的气流瞬间灌入机舱,林悦伸出的指尖与李鑫下坠的身影之间,只剩下被哈迪斯刀光斩断的血线,在空气中绽放成凄艳的红色。
自由落体的狂风中,李鑫机械地完成着登舱程序。
手指插入金属手套接驳槽的瞬间,他尝到唇边泪水的咸涩,或许那是林悦的血溅在他脸上时,混进去的。
刑天的推进器喷出刺目蓝焰,却依然无法抵消下坠的冲击。
三千米、两千米、一千五百米...大树沉默地调控着反向推力,始终没有触发警报系统。
直到高度表跌破八百米,机甲背部突然弹出一顶猩红色的缓降伞。
李鑫突然意识到,那是林悦在改装刑天的时候,为了防范这种突发状况,亲手设计了这个缓降伞的结构。
机甲重重砸进沼泽,缓冲凝胶从关节处喷涌而出。
当舱门弹开的瞬间,李鑫的嚎哭声惊飞了整片湿地的水鸟。
他疯狂捶打着地面,直到双手鲜血淋漓。
那个始终将他放在第一位的女人,连自己的死亡都算计成了他生还的筹码。
沼泽的水汽蒸腾而上,将猩红伞面衬得如同新娘的头纱……
手术后的恢复病房笼罩在医疗仪器发出的淡蓝色微光中。李鑫躺在病床上,全身连接着多种生命体征监测设备。
由于先前战斗中累积的神经损伤,这次面部修复手术的恢复过程远比那次改变容貌的手术麻烦。
当李鑫从药物导致的昏沉中苏醒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尾三米处的假面。
他依旧穿着那套标志性的军装,连袖口的纽扣都一丝不苟地系紧。那张毫无特征的银色面具在病房顶灯下泛着冷光,如同往常一样不透露任何情绪。
李鑫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
虽然神域堂的阴谋已被粉碎,但这种空虚感让他连呼吸都觉得费力。一切看似尘埃落定,却又仿佛一个全新的旋涡正在形成。
假面缓缓起身,军靴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走到病床前,沉默地从军装内袋取出一面折叠镜,递到李鑫面前。
李鑫抬起仍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镜子,这是神经损伤尚未痊愈的表现。
镜中映出的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那是许长歌的脸,真正的许长歌,连下颌线的弧度都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这张已经很久不见天日的面孔,此刻因为他的坚决要求而重获新生。
在获救后的第一时间,他就向假面提出了恢复原貌的请求。这个决定让假面颇为诧异,毕竟这个身份仍具战略价值。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其中缘由:
林悦爱的是许长歌。
假面收回镜子,银色面具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发出的规律声响。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李鑫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这张久违的面容,是他能给逝去的爱人最后的纪念,也是对自己伪装生涯的正式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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