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闸室的青铜板彻底升离水面时,溅起的水花带着星精土的金辉,在晨光里炸开成细碎的光点,像把揉碎的星星撒进了渠水。林羽站在闸口边缘,指尖还残留着钥匙转动到最后一圈时的震颤,那七声“咔”的余响仿佛还嵌在耳膜里,与渠水撞击新启闸板的轰鸣交织成一片持续的嗡鸣。
“你看那水线。”李清禾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她正举着李奶奶留下的“量水尺”——尺身是段墨魂竹,竹节处刻着细密的刻度,此刻尺尾刚触及水面,浸在水里的部分已泛起淡紫的晕,“比《渠志》记载的最高水位还稳半寸,七水合一的同心水果然管用。”她将尺身转了个角度,竹节间的暗纹与水流方向对齐,“连漩涡的转向都跟手札里画的一样,顺时针三十二度,说是能避开渠底的老石根。”
赵山蹲在新露出的闸底,铁凿轻轻敲着块凸起的青石,石面应声剥落层薄皮,露出下面嵌着的半截旧闸板。“这是前五代守诺者换下来的,”他用凿尖剔开石缝里的淤沙,里面裹着几缕暗红色的线,“你看这线的材质,跟李奶奶护渠布的经纬一模一样,肯定是换闸板时特意嵌进去的,算是新旧闸的‘同心结’。”他小心翼翼地将线缕收进个小瓷盒,盒盖内侧刻着“承”字,是赵村祖传的收存旧物的盒子。
王禾的稻苗此刻全部挺直了腰杆,叶尖的水珠不再滴落,反而凝成细小的水晶珠串,顺着叶脉往上爬。“《稻记》里说‘闸开苗挺,水润根固’,”他数着稻苗的叶片,“每株不多不少,都是七片叶,对应七村。刚才往李兰村方向倾斜的那株,现在叶尖正对着墨魂潭,说明往那边的水流已经稳了。”他从陶罐里抓出把新的渠生种,均匀撒在闸口周围的湿土里,“这是用刚才的渠心水浸过的,明年这儿就能长出片新的稻丛,算是给总闸添个‘伴’。”
刘石正用游标卡尺测量闸板与渠壁的缝隙,数据精确到小数点后第三位,与他爹账簿上记的“十成闸启标准缝”分毫不差。“但你看这处拐角,”他指着闸板与右侧渠壁的衔接处,那里有丝几不可见的亮线,“是星精土在自动填补缝隙,刚才还宽出半丝,现在已经合上了。”他拿出特制的“固缝膏”——用七村的黏土混合星精土粉末调成,装在个巴掌大的铜罐里,“按规矩,得在缝隙最窄处抹上一点,算是给星精土搭个‘脚手架’,让它粘得更牢。”铜罐的底部刻着个极小的“刘”字,边缘已经磨得发亮。
影正用拓荒偶剩下的星精土“诺”字,在总闸室的石壁上拓印。土块在他掌心慢慢化开,顺着石壁的纹路流淌,渐渐显出一行字:“庚辰年夏,七人启十成闸”。“陶偶的使命完成了,但得留下点记号,”他指着字旁边的小图案,是个简化的陶偶轮廓,“未来的人看到,就知道是拓荒偶见证了这一刻。”他特意在图案下方留了个小小的凹槽,“等下把剩下的星精土填进去,下雨时积水会让字迹更清晰。”
周伯的罗盘此刻指针不再固定,而是缓慢地顺时针转动,盘面上的七村标记轮流亮起。“这是‘巡渠针’在工作,”老人解释道,“每转一圈,就代表渠水完成了一次七村循环。现在针指向李兰村,说明第一波水已经到墨魂潭了。”他从布包里取出七面小旗,旗面是七村各自的颜色,依次插在罗盘对应的方位,“等旗子全部被渠风吹动时,就说明七村的分水闸都收到水讯了。”
林羽的目光落在守诺册的最后一页,刚才自动浮现的七人名字旁,正慢慢显出新的字迹。他伸手摸了摸纸页,触感比其他地方更温润,带着渠水的潮气。“是‘续诺’栏,”他轻声念着刚出现的几行字,“‘闸启之后,需三日一巡,查渠壁之损,补星土之缺,记水流之速’,下面还有七个空白的签名处,应该是我们接下来轮值巡查的记录。”他从怀里掏出支竹笔,笔杆是用李兰村的墨魂竹做的,是李清禾昨天送他的,“第一巡我来记,正好试试这支笔。”
李清禾突然指着闸口的水面,那里正浮起一层极薄的泡沫,五颜六色的,像撒了把碎宝石。“是‘七彩沫’!”她翻开李奶奶的手札,其中一页画着同样的泡沫,旁边写着“闸开十成,七彩沫生,主丰年”,“手札说这是渠水最干净的兆头,沫子越细,水质越好。”她用个透明的琉璃小瓶小心地舀了些泡沫,瓶塞是用赵村的槐木做的,“得收着,这是十成闸启的‘证物’。”
赵山突然“咦”了一声,他刚才敲开的那块青石旁,露出个巴掌大的暗格,里面藏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块褪色的蓝布,上面绣着七朵花,每朵花都对应着一个村子的标志——李兰村是墨兰,赵建国村是槐树,王村是稻穗……针脚细密,边缘却有处明显的修补痕迹。“这是‘合村布’!”赵山的声音有些激动,《赵村志》里提过,初代守诺者开闸时,七个村子的绣娘合绣了这么一块布,说是要代代相传,“没想到是藏在这儿了,修补的地方应该是后来的人加上去的,你看这线的颜色,跟我娘绣嫁妆用的线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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