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的手指在柜台上抠出个小月牙。木头碎屑粘在指腹的老茧上,像层洗不掉的痂。他忽然想起小雅昨天的短信:我妈说,再这样下去就别见了。 那行字像根针,扎得他现在还觉得心口发紧 —— 尤其是 再这样下去 五个字,像把钝刀在反复切割什么。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银行的催款短信,上个月借的网贷该还了,逾期罚息的数字比磐石队的赔率涨得还快。
要不...... 赵磊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毛刺,少买点? 他低头盯着自己抠出的月牙,那里的木纹被指甲划出毛边,五百?或者三百?
林砚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概率模型的参数不断跳动。他临时加入了磐石队中场的跑动距离修正值,又把惊雷队前锋的体能数据往下调了 3%。泊松分布曲线在主胜区域拱起个小小的峰,像座被低估的山,峰尖正好指着 51.3% 的刻度。价值 0.4, 他把手机转向赵磊,屏幕的光映亮对方眼下的青黑,值得投。
0.4 啥意思? 赵磊的喉结动了动,手机屏幕的蓝光在他瞳孔里晃。
预期收益减去风险成本,正数。 林砚顿了顿,换了种说法,就像当年你扑那个点球,明明大家都觉得会输,可你还是跳起来了 —— 这就是价值。
赵磊的手指猛地停在柜台上,月牙旁边又多出道新的刻痕。他想起那个点球飞过来时,自己眼里的世界是慢动作的:草皮上的水珠、对方前锋绷紧的小腿肌肉、看台上林砚扯着嗓子喊的 。他其实没听清林砚喊什么,只是凭着本能往左边扑,结果真的碰到了球。
可那是踢球...... 赵磊的声音低下去,这是钱。
都是赌。 林砚关掉模型界面,屏幕上跳出张照片 —— 是大学夺冠那天拍的,赵磊抱着奖杯坐在地上,球鞋上的泥蹭了林砚一裤腿。那时赌的是面子,现在赌的是日子。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但本质都一样,得信自己的判断。
冰柜的玻璃门突然被风吹得轻晃,赵磊后颈的碎发跟着动了动。他摸出那张 1000 块的投注单,纸边已经被汗浸得发潮,磐石队主胜 几个字洇成了深黑色。裤兜里的手机又震了下,大概还是催款短信,可这次他没掏出来看。
就一千。 赵磊把单子叠成原来的样子,指尖在 1000 上按了按,像是要把数字按进纸里,输了...... 我就去跑外卖。
林砚忽然想起赵磊以前总说 守门最忌讳犹豫,球过来时哪怕慢半秒,就只能看着球进门。此刻看着他眼里那点重新燃起的光,像极了当年站在球门前的样子 —— 腿可能还在抖,但眼神已经定了。
王哥在旁边算账,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对喽, 他头也不抬地说,输了就认,赢了就赚,纠结啥?当年我赌马输光家底,不也靠这烟酒店重新攒起来了?
赵磊把投注单塞进最里层的口袋,那里贴着心口,能感受到纸页的温度。他忽然笑了笑,缺角的门牙在晨光里闪了下:其实我刚才偷偷买了注双色球,五块钱的。
林砚挑眉。
万一这俩都中了, 赵磊摸了摸后颈,那里的白霜早就化了,我就先给小雅买个最大的蛋糕。
风从卷闸门的缝隙钻进来,吹得柜台上的空啤酒瓶轻轻摇晃。林砚看着赵磊眼里的光,突然觉得那 1000 块的投注单,和当年他扑点球时戴的手套没什么两样 —— 都沾着汗,都攥得紧,都藏着点不肯认输的劲。就像此刻赵磊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和当年扑球时绷起的肌腱,连跳动的频率都如出一辙。
赵磊看着手机屏幕上凝固的 51.3%,忽然抓起柜台上的笔,在张废投注单背面写 1000。笔尖太用力,把薄薄的纸戳穿了,墨汁像道黑色的血,在底下压着的旧单子上洇出个黑点,正好盖在 字中央,像给那个刺眼的零判了死刑。他甩了甩笔,墨滴溅在军绿色外套的肘部,和那里的毛边混在一起,倒像朵开败的黑花。
写啥呢? 王哥端着刚泡好的茶走过来,水汽模糊了眼镜片,这数字有啥好写的,等会儿开球不就知道了?
赵磊没抬头,又在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球门,门柱上写着 小雅妈 和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响,像在撕扯什么。他抬头时,正好撞见林砚的目光 —— 对方正盯着自己手背上的疤。那道疤像条浅褐色的蚯蚓,盘踞在指根处,是大学时扑点球被球砸的。当时球速快得像道白光,砸在手上时他还以为骨头碎了,却硬是举着沾满血的手套跳起来喊 ,血珠滴在草皮上,开出朵又朵小红花。
还疼不? 林砚忽然问,声音轻得像怕惊动那道疤。
赵磊愣了愣,随即用拇指蹭了蹭疤:早不疼了,就是下雨会痒。 他忽然笑起来,缺角的门牙显得有点憨,你当时吓得脸都白了,非说要送我去医院,结果我只是擦破点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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