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重型机械集团(简称“青州重机”)的大门巍峨耸立,巨大的厂区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金属粉尘和岁月沉淀的厚重气息。这里曾是共和国工业脊梁上的一块硬骨,见证过无数荣光,也承载着沉重的历史包袱。如今,它作为“星火计划”首批混合所有制改革的试点,被推上了时代的风口浪尖,也成为了权力与资本、真相与谎言激烈碰撞的祭坛。
齐昊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隔着车窗,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厂区入口。林国栋的车队即将抵达,安保级别明显提升,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神情肃穆,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他怀里紧贴着那本1976年的日记,父亲的文字像烙铁一样灼烧着他的心脏。林国栋…这个父亲日记里充满矛盾、带着警告却又托付了钥匙的人,这个此刻代表着省委意志、即将主导重机集团改制进程的三号人物…他究竟是谁?是守护者?是背叛者?还是被无形巨网困住的棋子?
“齐局,”驾驶座上的赵铁柱压低声音,“林省长的车队马上到了。我们的人已经按计划混进去了,重点盯着几个关键车间和档案室方向。孙组长那边也布置了暗哨,防着‘青山会’的人趁机捣乱。”
齐昊微微颔首,眼神没有丝毫放松。旧港区无名尸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心头。48小时前,就在他找到父亲日记的几乎同一时刻,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被塞进了化工厂的冷冻车柜里,手里紧握着“天宇重工”的残片。这绝非巧合,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嫁祸或灭口,是“青山会”对周敏和他赤裸裸的警告,也是试图将水搅浑的毒计。
“铁柱,”齐昊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尸检报告和身份追查有进展吗?”
“孙组长亲自盯着,法医那边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死亡前有搏斗痕迹,但现场被清理得很干净。死者身份…很棘手。指纹库比对无结果,面部特征在数据库里也没匹配上。孙组长怀疑是‘青山会’豢养的专业‘清道夫’,或者是用了假身份的边缘人物。那个工作牌残片指向‘天宇重工’,但陈天宇那边反应很快,立刻声明是‘员工个人行为’,撇得一干二净,还假惺惺地表示要配合调查。”
“哼,欲盖弥彰。”齐昊冷笑,“查!查他48小时内的所有行踪,查‘天宇重工’近期所有异常的资金流动和人事变动!特别是和青州重机改制项目有关的!那具尸体,就是他们丢出来的第一块骨头,但骨头连着筋,顺着筋,一定能摸到他们的命门!”
正说着,远处传来警车开道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声势浩大。数辆黑色的奥迪轿车拱卫着一辆更加沉稳庄重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青州重机的大门。省委三号车到了。
车门打开,林国栋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他穿着深色夹克,身形依旧挺拔,但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脸上带着公式化的、沉稳的微笑,目光平和地扫视着迎接的人群。周敏作为青州市委书记,手臂上还缠着固定绷带,在秘书的搀扶下,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列。她的脸色因伤痛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没有丝毫病弱的姿态,反而像一柄出鞘的利剑,直刺人心。
“林省长,欢迎莅临青州重机指导工作。”周敏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林国栋的目光落在周敏受伤的手臂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主动伸出手:“周敏同志,辛苦了!带伤坚持工作,精神可嘉。青州重机的改制,是省里高度关注的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啊。”他的手温暖而有力,但在周敏的感觉里,那力道背后似乎隐藏着某种深沉的试探。
两人的手短暂交握,目光在空中碰撞。没有言语,却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无声交锋。周敏看到了林国栋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有审视,有考量,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岁月和秘密尘封的歉疚?而林国栋,则从周敏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里,读到了毫不妥协的意志和对真相的执着。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女书记,绝非易于之辈。齐振华的儿子齐昊,此刻必然也在某个角落注视着自己。故人之子,亡友遗志…这盘棋,比他预想的更加凶险。
“改制是为了发展,为了盘活国有资产,也是为了数万职工的饭碗。”周敏收回手,语气平静却暗藏锋芒,“但前提是,改制必须在阳光下进行,经得起历史的检验。任何试图浑水摸鱼、侵吞国家利益的行为,都将付出代价。”她的话,看似在说改制原则,实则句句敲打在林国栋的心坎上,也像是在回应旧港区那具冰冷的尸体。
林国栋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深深看了周敏一眼:“周书记说得好。公平、公正、公开,是基本原则。我们进去谈吧。”他率先迈步,在重机集团高层和省、市领导的簇拥下,向厂区深处的核心办公区走去。视察开始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也随之正式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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