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带着苏轶(扶苏)那番掷地有声、近乎决裂的回复,狼狈返回衡山王大营。吴芮闻报,并未如旁人预想的那般勃然大怒,只是捻着胡须,沉默了许久,脸上那惯常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化作一种深沉的算计。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好个苏轶,好硬的骨头。”吴芮低声自语,眼中光芒闪烁不定。苏轶的强硬,既在他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能在那等绝境下撑到现在的人,岂是轻易肯屈膝的?他原本指望能以势压人,最低限度也能捞取大量实质好处,如今看来,此路难通。
“大王,那苏轶如此不识抬举,竟敢辱及大王!不如……”身旁一员悍将按捺不住,出声请战。
“不如什么?”吴芮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不如立刻发兵,与共敖、百越一同,将这云梦泽碾为齑粉?”
那将领被他看得心头一凛,讷讷不敢言。
“然后呢?”吴芮站起身,踱步到营帐门口,望着云梦泽方向隐约可见的烽烟,“然后我们得到什么?一片焦土?一群心怀怨恨、技艺可能失传的工匠?还要直面共敖那个莽夫和凶悍的百越人分赃时的嘴脸?更要承担项王可能的不悦,以及……彻底得罪那个躲在汉中,却始终盯着外面的刘邦?”
他摇了摇头,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狐狸般的笑意:“不,现在这样,挺好。”
谋士贾诩此时已缓过气来,接口道:“大王英明。苏轶虽拒附庸,但其与共敖、百越血战之势已成。无论何方胜出,必是惨胜。我军以逸待劳,届时或可收编云梦泽残部与技艺,或可趁共敖虚弱而击之,尽收江淮之利。此时介入,实为不智。”
“正是此理。”吴芮颔首,“传令下去,各军紧守营寨,没有本王命令,不得擅动一兵一卒。多派哨探,给本王紧紧盯住北、南两线战况,尤其是……云梦泽还能撑多久,共敖和百越,又付出了多少代价。”
他选择继续作壁上观,但要看得更仔细,算得更精明。他要等一个代价最小、收益最大的时机。
就在吴芮做出按兵不动决定的几乎同时,云梦泽北线,战况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共敖显然失去了耐心,不再计较伤亡,发动了前所未有的勐攻。巨大的攻城槌在密集盾阵的护卫下,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看似摇摇欲坠的壁垒。楼车上的箭矢如同瓢泼大雨,压得守军难以露头。数处壁垒出现了裂痕,甚至有小段墙体在持续不断的撞击下坍塌,双方士卒在缺口处展开了残酷的肉搏,鲜血瞬间染红了泥土。
“顶住!把缺口堵上!”前线将领浑身浴血,声音嘶哑,亲自带着亲卫冲杀在最前沿。
弩炮仍在轰鸣,但射速明显慢了下来,连续的高强度使用,使得青铜构件过热、磨损,甚至出现裂纹,需要不断停射冷却和紧急维修。弩箭的储备也在急剧消耗。
南线,惊蛰面临的局面同样艰难。苍梧部在遭遇初期的伏击损失后,变得更为谨慎和狡猾。他们不再强攻险隘,而是化整为零,利用对山林的熟悉,从多个方向渗透、袭扰,毒矢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射来,防不胜防。惊蛰麾下兵力有限,被迫分散防御,疲于奔命,与百越人在密林间展开了更为凶险和残酷的追逐与反袭杀。
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云梦泽几乎窒息。
苏轶站在核心望楼上,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南北两线传来的惨烈气息。他紧握着栏杆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但眼神依旧沉静。他在等,等一个消息,一个或许能扭转战局的消息。
就在这时,一名来自黑石谷的信使,冲破重重阻碍,带着满身烟火气,狂奔至望楼下。
“泽主!成了!墨家之法……成了!”信使激动得声音发颤,几乎语无伦次。
苏轶眼中精光爆射,一步踏前:“仔细说!”
“陈……陈先生和公输先生,依据那《枢要论》与《巧力析》中所载的‘崩石’、‘裂土’之法,结合黑石谷煤矿岩层特性,以硝石、硫磺等物调配,辅以特殊支撑结构……在……在共敖大军主要进攻方向的侧翼山体下,成功布设完毕!只等泽主号令!”
信使所说的,正是苏轶在得到墨家典籍后,与陈穿、公输车秘密推演出的一个险招。并非直接用于杀伤的武器,而是利用地质和爆破原理,制造一场人为的山崩地裂!此法风险极大,对时机、地点要求极高,且一旦使用,自身也可能受到影响,故而被视为最后的杀手锏。
如今,北线岌岌可危,南线陷入胶着,正是动用此招的时刻!
苏轶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传令北线!依计划,佯装不支,逐步后撤,诱敌深入,将共敖主力,特别是其攻城器械,引入预设区域!信号一起,立刻引爆!”
“诺!”传令兵飞奔而去。
苏轶又看向身旁的惊蛰副将(惊蛰尚在南线):“命令南线惊蛰,不惜代价,再坚守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若见北线信号,可视情况组织反击,将百越人逼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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