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书吧那场血淋淋的剖析,如同一场心灵的地震,将谭韫航所有的伪装和自欺欺人都震得粉碎。
他像个游魂般在青石板路上晃荡了半夜,直到冰冷的露水打湿了肩头,才浑浑噩噩地回到民宿。
顾言的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你谁都不爱,谭韫航。”
“你只爱你自己。”
“别再玩那些无聊的把戏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体无完肤。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拉上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音。
黑暗中,他蜷缩在床角,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审视自己那颗千疮百孔、布满算计的心。
是的,他自私。
他利用常明轩的痴恋来获取温暖和便利,他试探顾言的底线来满足自己的征服欲和那诡异的熟悉感所带来的悸动。他将任务、将攻略,当成了掩盖内心空洞的借口。
他谁都不爱吗?
那为什么,想起常明轩崩溃的眼泪,他会感到钝痛?
那为什么,面对顾言冰冷的眼神,他会感到恐慌和一丝连自己都厌恶的、卑劣的渴望?
混乱,前所未有的混乱。
他在民宿里足不出户地待了两天,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独自舔舐着伤口,也咀嚼着那份被彻底撕开伪装后的难堪与自我厌恶。
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谭韫航终于拉开了窗帘,窗外是古镇氤氲在晨雾中的宁静轮廓。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但那双眼睛里,某种浑噩的东西沉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冰冷的清明。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逃避和自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顾言不是说他玩的是无聊的把戏吗?
不是说他谁都不爱吗?
那他就证明给他看。
证明这一切,并非全然是虚假的把戏。
证明那纠缠不清的熟悉感和悸动,也并非毫无来由。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他拿出手机,开机,无视了无数个常明轩的未接来电和急切的信息,直接拨通了一个他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谭韫航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那边终于接通了。
“喂?”顾言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警惕。他似乎也没料到谭韫航会在这个时间打给他。
谭韫航握着手机,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逐渐散开的晨雾,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冷静:
“顾言,我在古镇东头的石桥等你。”
“现在。”
说完,不等顾言回应,他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有解释,没有请求,只有一句不容置疑的通知。
他在赌,赌顾言会来。
赌那双平静眼睛底下,并非真的毫无波澜。
清晨的石桥,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中,桥下的河水静静流淌,偶尔有早起的乌篷船划过,荡开一圈圈涟漪。
四周寂静无人,只有清冷的空气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鸡鸣。
谭韫航站在桥中央,背对着来路,望着桥下墨绿色的河水。
晨风带着寒意,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和单薄的衣角,让他看起来有种脆弱的决绝。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身后,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踩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缓慢而沉稳。
谭韫航没有回头。
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
他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背上。
“你又想玩什么把戏?”顾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晨起的微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谭韫航缓缓转过身。
晨光熹微中,顾言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穿着简单的黑色大衣,身形挺拔,面容在薄雾中显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漆黑深邃,正静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湿气和一种一触即发的张力。
谭韫航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顾言的眼睛,不放过里面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把戏?”谭韫航重复着这个词,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自嘲和疯狂的弧度,“顾言,你说我玩的是无聊的把戏。”
他又向前一步,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说我谁都不爱。”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危险的平静。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
谭韫航猛地伸出手,不是触碰,而是直接攥住了顾言大衣的前襟,力道大得让顾言微微蹙眉。
他仰起头,迫使顾言低下头与他对视,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为什么?”谭韫航盯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着牙问道,“为什么每次我靠近你,你都没有真正地推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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