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救治了林家旁支长老后,谭韫航沉寂了数日。
他依旧接诊、制药、投喂小七,但周身的气压更低,沉默得近乎窒息。小七也不敢再放肆吃喝,整日忧心忡忡地围着他打转。
这日,栖霞镇有难得的集市,比往日热闹许多。
小七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熙攘的人流和各式各样的摊贩,黑眼睛里流露出渴望。它已经很久没和宿主一起出门了。
【宿主。】它小声地、带着点撒娇意味地哼唧,【外面好像很热闹,有卖糖葫芦的,还有捏面人的。】
谭韫航正在分拣一批新到的药材,闻言动作顿了顿。
他抬眼看了一下窗外喧闹的景象,又看了看桌上那盘刚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荷花酥——那是他新尝试做的点心,酥皮层层叠叠,形似荷花,里面是甜糯的豆沙馅。
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放下手中的药材,洗净手,用油纸仔细包了好几块荷花酥,又拿上钱袋。
“走吧。”他声音依旧平淡,却主动抱起了小七,用宽大的袖子稍稍遮掩住它圆滚滚的身体。
小七瞬间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幸福地窝在他怀里,小爪子紧紧扒着他的衣襟。
栖霞镇的集市确实热闹,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笑闹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谭韫航抱着小七,穿梭在人群中,他气质冷冽,容貌出众,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但他浑然不觉,只是目的明确地采购着需要的食材和配料。
小七从他袖口缝隙里好奇地打量着一切,偶尔看到特别诱人的吃食,会用小爪子轻轻挠一下谭韫航的手臂,谭韫航便会停下,无声地将其买下。
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和香料混合的味道,小七啃着新买的糖画,满足得眯起了眼。
谭韫航低头看着它,冰冷的神情似乎也被这喧闹的市井气柔和了一丝棱角。
然而,命运的拐角,总是毫无预兆。
在穿过一个相对拥挤的十字街口时,对面走来一行人。
为首的青年身形挺拔,剑眉星目,气息沉稳内敛,比几年前更加成熟坚毅,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稳与淡淡的郁色。
他正侧头听着身边一位穿着杏色衣裙、巧笑嫣然的少女说着什么,少女手中拿着几株新买的草药,笑容明媚,正仰头看着他,眼神亮晶晶的。
是林风和苏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骤然凝固。
谭韫航的脚步猛地顿住,怀中的小七也瞬间僵住,糖画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世界所有的喧嚣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耳膜。
林风似乎若有所觉,转回了头。
目光,穿越熙攘人流,不偏不倚,直直地撞上了那道冰冷、苍白、仿佛被时光定格的身影。
四目相对。
空气死寂。
林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那抹惯常的沉稳如同冰面般碎裂,瞳孔急剧收缩,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某种更深更复杂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过他眼底!
他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他以为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甚至不敢去细想的人?!
苏婉也察觉到了林风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一个抱着什么东西(被袖子遮着)、脸色苍白得过分、容貌却极其俊美的冷峻青年,不由得也愣了一下。
她敏锐地感觉到林风周身气息的剧烈变化,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失控。
谭韫航在第一眼对视的冲击过后,几乎是本能地,迅速垂下了眼帘,浓密的睫毛如同受伤的蝶翼般剧烈颤抖了一下,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将怀中的小七护得更紧,仿佛那是一个脆弱的盾牌。
然后,他没有任何犹豫,猛地转身!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风!
他抱着小七,几乎是狼狈地、用一种近乎逃离的速度,迅速挤开身后的人群,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方向疾步走去!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他的背影上!
“等等!”
林风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慌乱!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追上去!
衣袖却被轻轻拉住。
“林风师兄?”苏婉拉住了他的手臂,脸上带着担忧和疑惑,“你怎么了?那个人你认识?”
林风的身体猛地一僵,脚步被生生绊住。他看着那道决绝的、迅速消失在人群中的青色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痉挛!
认识?
何止认识。
那冰冷的眼神,苍白的脸,紧抿的唇,还有那下意识护着怀中东西的姿态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搅得他不得安宁!
可他为什么在这里,他看起来,更瘦了,脸色也不好 。他怀里护着的是什么,他为什么一见自己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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