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亡命天涯
天光微亮时，苏逸已身在金陵城外的荒山之中。
他瘫倒在枯草地上，望着晨曦中那座熟悉的城市轮廓，泪水无声滑落。一夜之间，家没了，亲人没了，他从云端坠入泥沼，从翩翩公子变成了朝廷钦犯。
春寒料峭，单薄的粗布衣衫无法抵御清晨的寒气，他冻得嘴唇发紫。更难受的是饥饿，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苏逸已死。他对着荒山野岭，嘶哑地告诉自己，从今往后，我只是一个逃亡的孤魂。
他撕下身上已经破烂的华服碎片，用泥土和草汁涂抹脸颊，将头发扯乱。做完这一切，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处境。
如今他是谋逆钦犯，海捕文书很快就会贴满各州府。江南是苏家根基所在，也是朝廷重点搜查之地，绝不能久留。必须远离金陵，往北，或是往西，去一个人烟稀少、官府力量薄弱的地方。
身上的玉佩、金饰等值钱物件早在逃亡路上丢弃，只在内衣夹层中藏了几片金叶子——这是福伯早就为他准备的应急之物，如今成了他全部的依仗。
他不敢走官道，只能沿着山间小路前行。饿了就挖野菜、摘野果，渴了就喝山泉水。偶尔路过偏僻的村庄，他用金叶子碎角换些干粮，却不敢多待，每次交易都小心翼翼，生怕引起怀疑。
这日晌午，他正在一条小溪边喝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他慌忙躲进树丛，只见一队官兵押着几辆囚车缓缓而行，囚车里的人披头散发，血迹斑斑。
...苏家的案子听说牵连甚广...
可不是，京城都杀了好几拨了...
这些是苏家在各地的姻亲故旧，也要押解进京...
官兵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传来。
苏逸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惊醒。他不能冲动，现在出去只是送死。
待官兵走远，他才从树丛中出来，浑身已被冷汗湿透。秦嵩这是要赶尽杀绝！连与苏家有关联的人都不放过！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艰难。他昼伏夜出，避开一切人烟。曾经握笔的手如今满是血泡，曾经吟诗作对的唇干裂出血口。他第一次知道，一文钱能难倒英雄汉；第一次体会，路旁野狗对他龇牙时那彻骨的寒意。
最危险的一次，他在一个镇上用金叶子换干粮时，被几个地痞盯上。他们将他堵在巷子里，不仅要抢钱，还要拉他去见官领赏。
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逃犯！
抓了他，说不定能领一百两赏银！
绝望之际，苏逸瞥见墙角堆放的竹竿，福至心灵，抓起一根使出家传的苏家枪法——这原本是他强身健体的把式，从未想过真能对敌。
地痞们没料到他还会武艺，一时被逼退。苏逸趁机冲出重围，拼命逃跑，直到确认无人追赶才瘫倒在地，大口喘息。
经此一遭，他更加明白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法则。圣贤书救不了命，唯有力量和智慧才能在这条复仇路上走下去。
一个月后，他抵达长江北岸的一个小渔村。站在江边，回望烟雨朦胧的江南，那里有他十七年的美好回忆，也有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
我会回来的。他在心中立誓，待到沉冤得雪之日，必以仇人之血，祭奠苏家亡灵。
江风猎猎，吹动他破烂的衣衫，却吹不灭他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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