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后院的短暂宁静,如同暴风雨来临前虚假的平和。陈默指间残留着凌清雪指尖的微凉触感,那片刻的温暖还未及焐热胸膛,前庭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陇西军斥候风尘仆仆,径直闯入后院,甚至来不及行礼,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惶:“报——节度使大人!紧急军情!漠北王庭大将兀良哈,亲率五万铁骑,已突破黑水河防线,兵锋直指苍云关!前锋距此已不足三百里!”
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陈默和凌清雪同时松开了手,刚刚泛起的一丝暖意瞬间被凛冽的寒意取代。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骤起的风暴。
廖锋刚伏诛,内部还未彻底理顺,漠北的大军就如约而至!不,甚至比廖锋密约中约定的时间更早,攻势更猛!这绝不是巧合!兀良哈是漠北王庭最嗜血的猛将,其麾下铁骑来去如风,战力彪悍。五万大军,对于刚刚经历内乱、兵力折损严重的苍云关而言,是足以碾压的存在!
张文渊和林文正闻讯匆匆从前堂赶来,脸色都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消息确认了吗?”张文渊沉声问道,声音里已没了之前的从容。
“多方哨探汇报,确认无误!兀良哈的狼头大纛已经出现!”斥候喘息着回答。
林文正捻着胡须,眉头紧锁:“廖锋事发,王庭定然知晓计划败露,这是要趁我内部不稳,强行叩关!好狠毒的时机!”
“关内现有兵力几何?”陈默立刻追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苍云关现在的虚弱。
一名陇西将领迅速回道:“我陇西军带来两万,收编廖锋旧部约一万五千,但人心未附,战力存疑。加上关内原有驻军,满打满算,可用之兵不超过四万,且需分兵守御各处关隘。正面迎战兀良哈的五万精锐……胜算渺茫。”
四万对五万,还是疲惫之师对新锐铁骑,守城尚可,若对方采取围困或绕过主关攻击薄弱点的策略,后果不堪设想。
“绝不能让他们兵临城下!”张文渊断然道,目光扫过在场诸将,“必须将其阻于关外!至少,要挫其锐气,为后方布防争取时间!”
他看向陈默,眼神锐利:“陈将军,你久在边关,熟悉地形,更与漠北军交过手。依你之见,何处可设伏阻击?”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陈默身上。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庇护的“罪将”,而是可能决定关隘存亡的关键人物。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闪过边境的地图,黑水河、风鸣谷、断魂岭……一个个地名掠过。最终,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一处险要之地。
“风鸣谷!”他声音斩钉截铁,“此地是兀良哈大军通往苍云关的必经之路,两侧山高林密,谷道狭窄,利于设伏。且谷中有地下暗河,若能巧妙利用,或可收到奇效!”
“风鸣谷……”张文渊沉吟着,“地势确实险要。但兀良哈并非庸才,岂会轻易中伏?”
“所以,需要诱饵。”陈默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一支足够分量,能让兀良哈认为值得全力追击、从而忽略风险的诱饵。”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诱饵?谁去做这个九死一生的诱饵?
陈默迎着张文渊和林文正的目光,缓缓道:“末将愿往。”
“不可!”凌清雪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你伤势未愈,军中还需你坐镇指挥!”
陈默看向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和坚持:“正因我伤势未愈,兀良哈才会更相信我是仓促出战,是无奈之举。也只有我,这个刚刚‘侥幸’扳倒廖锋、在漠北那边挂了号的‘新锐’,才有资格做这个诱饵。”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更重的分量:“清雪,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凌清雪紧紧抿着唇,清冷的眸子死死盯着他,里面翻涌着剧烈的情绪。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是冰冷的、残酷的军事逻辑。但理智知道是一回事,情感接受是另一回事。她刚刚才做出选择,难道转眼就要看着他去赴死?
张文渊和林文正交换了一个眼神。陈默的提议,无疑是最佳方案,但风险极大,几乎是十死无生。
“陈将军……”林文正欲言又止。
“末将只需精骑五百!”陈默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趁夜出关,主动迎击兀良哈前锋,许败不许胜,且战且退,将其主力引入风鸣谷!谷内伏兵,则需节度使大人亲自调度,务必一击必杀!”
他看向凌清雪,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句近乎命令的话:“你留下。伏击需要你的眼睛和判断。谷内的布置,离不开你。”
这是要将她置于相对安全的后方。
凌清雪迎着他的目光,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只是极冷极淡地说了一句:“你若回不来,我踏平漠北王庭。”
没有激烈的情绪,没有缠绵的告别,只有一句比誓言更重的宣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