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哨堡与其说是一座堡垒,不如说是一处被风沙和岁月啃噬殆尽的残骸。它孤零零地矗立在一处陡峭的崖壁之上,俯瞰着下方一片荒凉开阔的戈壁滩,那里是所谓的“漠北风道”,也是马匪和北方蛮族零星骑兵最常渗透的路径。
堡墙由粗糙的岩石和夯土垒砌,多处坍塌,只用些木栅栏草草修补。营房低矮阴暗,透着霉味和一股洗刷不掉的汗臭与血锈混合的气息。水窖里的水带着一股咸涩,粮食储备也仅够半月之用。驻守在此的一队老弱残兵,看到新来的主将,眼神麻木,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漠然。
陈默带来的亲卫迅速接管了防务,修补工事,清点物资,那股子从血火里淬炼出的利落劲头,让原本死气沉沉的哨堡总算有了点活气。
凌清雪被安置在堡内唯一一间还算完整的石屋里,紧邻着陈默的住处。陈默几乎将身边最能打的两个亲卫拨给她做护卫,明里暗里的岗哨也增加了数倍。
然而,真正的麻烦并非来自堡外,而是堡内。
陈默这个“空降”的偏将,顶着“撕旨弃官”、“为女人发疯”的名头,本就难以服众。加上镇守使廖锋若有若无的冷淡态度,鹰嘴崖原本的驻军,乃至陈默自己带来的部分士卒中,都开始弥漫开一种微妙的不满和疑虑。
“……呸!什么玩意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要不是靠着侯府,能来这儿?”
“就是,毛都没长齐,还带着个娘们来军营?当我们这是游山玩水呢?”
“听说那女的来路不正,仇家一堆,别把祸水引到咱们这儿!”
“摊上这么个主将,倒了八辈子血霉!我看这鹰嘴崖迟早要完!”
类似的窃窃私语,如同戈壁上的风,无孔不入。训练时消极怠工,执行命令时拖沓敷衍,甚至偶尔会有不怀好意的目光,掠过凌清雪那间独立的石屋。
陈默对此心知肚明,却并未立刻发作。他深知边军脾性,光靠权势压不住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他在等,等一个契机。
凌清雪对此仿佛毫无察觉。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石屋内调息养伤,偶尔出来,也只是一身素衣,沉默地走过校场,去堡墙边眺望远方。她无视所有或好奇、或鄙夷、或贪婪的目光,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寒,竟也暂时无人敢真正上前招惹。
但这平静,很快被打破。
这日黄昏,凌清雪正在堡墙一隅静立,看着血色的夕阳沉入遥远的地平线。两名喝得有些醉醺醺的老兵油子,勾肩搭背地晃悠过来,显然是刚从关内轮休回来,兜里揣着俩赏钱,便不知天高地厚。
其中一个三角眼,看到凌清雪窈窕的背影,借着酒劲,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哟,这不是将军带来的那位……美人儿吗?一个人在这儿看风景,多寂寞啊?要不要哥哥们陪你说说话?”
另一人也发出猥琐的笑声,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凌清雪恍若未闻,连头都未曾回一下。
三角眼觉得失了面子,酒气上涌,竟伸手想去拍凌清雪的肩膀:“嘿,跟你说话呢!装什么……”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般,攥住了他那只不规矩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瞬间酒醒了大半,疼得龇牙咧嘴。
凌清雪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那双清冷的眸子在暮色中寒光凛冽,没有一丝温度。
“滚。”她只吐出一个字。
“妈的!给脸不要脸!”三角眼又惊又怒,挣扎着想抽回手,却发现对方的手纹丝不动。另一人见状,骂骂咧咧地挥拳冲了上来。
凌清雪甚至没放开三角眼的手腕,只是侧身微闪,避开拳头,同时脚下看似随意地一勾一绊。
“砰!”“哎哟!”
冲上来的那人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股巧劲狠狠掼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半天爬不起来。
三角眼惊骇欲绝,另一只手慌忙去摸腰间的短刀。
但凌清雪的动作更快!攥着他手腕的手猛地一拧!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三角眼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起来,短刀当啷落地。紧接着,他小腹又挨了重重一脚,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在墙垛上,软软滑落,昏死过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干净利落,狠辣无比!
周围几个原本看热闹的士卒全都吓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依旧一身素净、仿佛什么都没做的清冷女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凌清雪看都没看地上哼哼唧唧的两人,目光冷冷扫过周围那些惊惧的面孔。
恰好此时,陈默闻讯带着亲卫赶来。他看到地上躺着的两人和周围士卒的表情,瞬间明白了大半,脸色顿时阴沉如水。
“怎么回事?!”他厉声问道,目光却落在凌清雪身上,带着询问。
凌清雪还没开口,那个被摔得鼻青脸肿的士卒已经哭嚎着抢先告状:“将军!将军要为小的做主啊!这女人……她无故动手伤人!王五的手腕都被她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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