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那句冰冷而严肃的警告,像一把无形的枷锁,死死地拷在了温婉的心上。
两个时辰。
从她踏出角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只有短短的两个时辰。
温婉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她回到下人房,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自己那身早已洗得发白的粗布旧衣。她将那三两沉甸甸的救命银子,和那支苏侧妃赏赐的、不知是福是祸的珠钗,用一块破布,一层又一层地,紧紧包裹好,死死地塞进了怀里最贴身的地方。
然后,她拿着那块同样沉甸甸的黄杨木腰牌,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向了那个隔绝了她整整两个月的、冰冷的角门。
守门的婆子看见她手里的腰牌,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和嫉嫉。但她什么也没敢说,只是不情不愿地,拉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门缝。
当温婉真正从那道门缝里挤出来,重新站在王府外的阳光下时,她整个人,都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恍如隔世的感觉。
外面的空气,是自由的。
可她的心,却是被一条看不见的、只有两个时辰长的链子,死死拴住的。
她不敢有片刻的停留和感慨。
她提起裙摆,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记忆中那个位于西城的、破旧的“家”,狂奔而去!
她跑得太急,太快,好几次都差点撞到路上的行人,引来一阵阵的咒骂。
可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要见到她的儿子!
从富丽堂皇的东城,到拥挤破败的西城,不过短短几里路,温婉却感觉自己,像是跑了半辈子那么长。
当那条熟悉的、散发着一股潮湿霉味的三槐巷,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她踉踉跄跄地,冲到了巷子底那扇破旧的木门前。
门,是虚掩着的。
她甚至都来不及敲门,一把推开,整个人,便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
“婆婆!”
她哽咽着,喊出了那句她在这两个月里,在梦里喊过无数遍的称呼。
院子里,一个正在吃力地劈着柴火的、身形明显比之前消瘦了一大圈的妇人,闻声,猛地一僵!
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来。
当她看清门口站着的那个满脸泪痕、嘴唇哆嗦的身影时,她手里的斧头,“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婉……婉儿?!”
林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双早已被生活磋磨得浑浊不堪的眼睛里,瞬间,就爆发出了一股不敢置信的、巨大的狂喜!
“婆婆!”
温婉再也忍不住,哭喊着,扑了过去,一把,就抱住了那个同样满身风霜的、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女人!
“我的儿啊!我的苦命的儿啊!”林氏抱着怀里失而复得的儿媳,也终于绷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你……你怎么回来了?!他们……他们肯放你回来了?!”
“是……是嬷嬷……嬷嬷开恩,准我……准我回来看您和……和小石头……”温婉哭得泣不成声,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小石头呢?婆婆,我的小石头呢?”她急切地,从婆婆的怀里挣脱出来,那双被泪水浸湿的眼睛,在小小的院子里,疯狂地搜寻着。
“在……在屋里……”
林氏连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拉着她,就往那间低矮的屋子里走去。
温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跟在婆婆身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上。
一进屋,她便看见了。
在屋子中央那张小小的、用几块木板拼成的床铺上,一个穿着一身厚厚的、打着补丁的旧棉袄的小小身影,正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地,啃着自己的小拳头。
他长大了。
比两个月前,长大了不少。
头发浓密了,脸蛋也圆润了些,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两颗最亮的黑葡萄,好奇地,朝着门口这两个突然闯进来的、又哭又笑的女人,望了过来。
是她的儿子!
是她日思夜想、肝肠寸断的,小石头啊!
“小石头……”
温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缓缓地、缓缓地,朝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伸出了自己那双同样在剧烈颤抖的手。
“娘……娘回来了……”
可让她心碎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小石头在看到她这个“陌生人”,听到她那陌生的声音时,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间,就蓄满了恐惧!
他小嘴一撇,猛地一下,手脚并用地,就朝着床铺的角落里缩了过去,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兽,喉咙里发出了“呜呜”的、充满了抗拒和害怕的声音!
温婉伸在半空中的手,瞬间,就僵在了那里!
她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凝固了!
她的心,像是被一把最锋利的、淬了冰的刀,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捅了个对穿!
“小石头……不……不认得我了?”她喃喃地,不敢相信地,转过头,望向身旁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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