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我是被鼻尖那股子勾人的辣椒香拽醒的 —— 不是城里饭馆那种呛得人直咳嗽的工业辣,是裹着柴火香、渗着鸡肉鲜的醇厚辣,连梦里都在追着香味跑,睁眼时口水早漫到了嘴角。不用猜,准是三姨在给她的 “辣不怕餐馆” 备料,这大姐的生物钟比村里的公鸡还准,天不亮就钻厨房,香味能飘遍大半个村子。
我套上外套往村口跑,晨光刚把竹林染成淡金色,三姨餐馆的木门就虚掩着,透出暖黄的光。推开门的瞬间,滋滋冒油的声响裹着香味扑满脸,三姨正站在灶台前颠勺,火红连衣裙的裙摆随着动作扫过地面,手腕上红玛瑙串子叮当作响,锅里的辣子鸡裹着红辣椒,油花溅在铁锅上,烫出细碎的响。
“小陈来啦?刚炒好的,快尝口热的!” 她麻利地盛了勺鸡肉进盘子,递来双竹筷,眼里亮闪闪的。我夹了块塞进嘴,辣劲直窜头顶,却半点不烧胃,鸡肉嫩得能掐出汁,连骨头缝里都浸着香。
“三姨,您这手艺也太绝了!” 我边嚼边问,“是不是有啥秘方啊?城里大饭店都做不出这味儿。”
三姨手一顿,勺子在锅里磕了下,笑着摆手:“哪有秘方,就是舍得放料。对了,跟你说个事……” 她突然压低声音,往门口瞅了瞅,“前两天镇上来检查,说我没健康证不让开门,你看我这……”
我这才注意到,餐馆桌椅都蒙着灰布,墙角堆着没拆封的辣椒箱,连平时挂在门口的 “辣不怕” 木牌都摘了。三姨平时是个天塌下来都能笑的性子,这会儿却皱着眉,手指反复抠着灶台边缘的木纹,连串子都不晃了。
“办健康证不难,我陪您去镇上医院跑一趟!” 我刚应下来,脑子里突然蹦出前阵子的零碎小事 —— 上次帮三姨搬辣椒,她一只手拎起装满 20 斤辣椒的木箱,走起来不喘气,我这年轻小伙子都得两只手抱,她却笑着说 “天天干活,力气早练出来了”;还有她炒辣椒时,锅里的油烟从来不会飘到她脸上,反而乖乖往窗外跑,我当时还调侃 “三姨您这‘控油烟术’能开班教学了”,她只笑不说话。
最离谱的是上周,我帮她看店时不小心切到手指,三姨从抽屉里翻出个小布包,倒出点黄色粉末撒在我伤口上,疼瞬间就没了,伤口第二天就结痂了。我问她是什么 “神药”,她说是 “老家带来的草药粉”,可我后来在镇上药店问遍了,都没人见过这种能快速止血的草药。
这些事单独看都像 “乡村日常”,可凑在一起,我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三姨该不会是 “隐藏的民间高手” 吧?比如会点 “祖传的力气诀”“控火术”,还有 “神奇草药”?
“小陈?你发啥愣呢?” 三姨的声音拉回我思绪,她递来杯温水,“要是你没空,我就自己去……”
“有空!” 我赶紧接话,故意逗她缓解气氛,“不过得抽血拍胸片,您可别到时候哭鼻子啊,我可哄不好。”
三姨拍我胳膊一下,可端杯子的手却晃了晃,水洒在灶台上:“我当年追兔子摔破腿都没哭,还怕这个?”
我心里又咯噔一下 —— 青竹村周围都是竹林,春天顶多有几只竹鼠,哪来的兔子?这说辞也太牵强了,跟张大爷说 “月光米是普通杂交稻” 似的,明显在找补。
吃完早饭,我骑电动车载三姨去镇上。风裹着晨露吹在脸上,她抓着我衣角的手有点凉,嘴里反复念叨:“你说这检查会不会很疼啊?我听说抽血要扎针,我从小就怕疼……”
“就疼一下,跟被蚊子叮似的,比您切辣椒切到手轻多了。” 我一边骑车一边跟她唠,“三姨,您炒辣椒这么厉害,是不是跟您姨夫学的啊?”
她声音低了些,望着路边的稻田发呆:“你姨夫啊,他以前总在山里待着,会找些奇奇怪怪的辣椒,炒出来的味道跟别人不一样…… 后来他回山里了,就剩下我一个人。”
我想起村里老人闲聊时说的,三姨夫是个怪人,总喜欢待在山里,好几年前突然就不见了。当时只觉得离奇,现在却觉得,三姨夫的 “消失” 和三姨的 “反常”,说不定有点关系。
到了医院,挂号队排得老长,队伍里都是跟三姨差不多大的乡亲,大多是来办健康证的。我让三姨在候诊椅上等着,自己去排队,轮到我时,护士递来表格,特意叮嘱:“让你家老人填清楚个人信息,尤其是户籍地址,别漏了,上次有个老人填错地址,白跑一趟。”
我拿着表格找三姨,她正低头抠布包带子,指甲都泛白了。“三姨,您填一下,不会的我教您。”
她接过笔,盯着 “职业” 栏看了半天,才慢慢写下 “餐饮服务”,字写得又工整又好看,连笔画顺序都透着讲究 —— 可我前几天帮她写餐馆的停电通知,她还说 “我就上过小学,写字不好看,你帮我写吧”,这前后也太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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