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月光祭坛,前方的景象再次变得诡异起来。
他们进入了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的两壁,并非岩石,而是一种如同黑色水晶般的、光滑如镜的物质。当他们走进去时,两边的“镜面”中,映照出的,却并非他们自己的身影。
“这里是‘心之回廊’。”埃尔隆的声音,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凝重,“它会映照出……你们内心最深的执念,最脆弱的过往。稳住心神,不要被幻象所迷惑!”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沈辞的面前,出现了尸山血海的战场,无数他所熟悉的、早已战死的袍泽弟兄,正浑身是血地看着他,无声地质问:“元帅,为什么……你没有带我们回家?”
枯木长老的面前,则浮现出归墟文明最鼎盛时期的盛景,无数族人载歌载舞,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盛景,如同沙画般,一点点风化、消散。
马克·李的幻象,最为恐怖。他看到了那颗早已枯萎的、布满了巨大疮疤的地球。无数幸存的人类,在灰色的废墟中,如同蝼蚁般挣扎求生。而他的父母,就站在人群中,用一种绝望而又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洛云曦的面前,则出现了基金会的总部。年轻的、尚未“牺牲”的自己,正意气风发地接受导师的授勋。导师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慈爱而又欣慰的笑容。“孩子,为了人类的未来。”那个幻象中的导师,对她轻声说道。
一时间,除了两位心如止水的精灵,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凝神!这都是假的!”洛云曦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月神之光!”随队的月之祭司——露娜,也立刻举起了法杖。
柔和的月光再次洒下,如同清泉,洗涤着众人心中滋生的心魔。沈辞等人长出了一口气,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但脸色都有些苍白。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当露娜的目光,扫过马克·李时,那双本该纯净如水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深深的、无法掩饰的……厌恶。
就在刚才,她也看到了马克的幻象。那里面,没有花草树木,没有生命气息,只有冰冷的钢铁、扭曲的代码、以及……那股让她从灵魂深处都感到战栗的、“枯萎根须”的污秽气息!
她不明白,埃尔隆大人和月语议会,为何会允许这样一个……“污染源”,加入到如此神圣的队伍中来。
就在她心绪不宁之时,一个冰冷的、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如同毒蛇一般,悄无声息地,直接在她脑海的最深处响起。
【……看到了吗?这就是‘新生’的文明……他们的内心,早已被‘枯萎’所侵蚀……】
“谁?!”露娜心中大惊,脸上却不敢表露出分毫。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个声音继续蛊惑道,【……清除所有的‘污秽’,让世界,回归最初的纯净……】
【……那个女人,洛云曦,她虽然看起来强大,但她的内心,同样充满了矛盾与挣扎。她根本没有资格,去触碰‘世界之心’……】
【……只有最高贵、最纯净的精灵族,才配成为世界树新的守护者……】
【……帮我。我帮你清除掉这些‘累赘’。然后,我会将‘世界之心’,亲手,交到你的手上……】
这个声音,正是来自暗中跟随的“幽灵”。他通过一种实验性的次声波装置,精准地捕捉到了露娜内心的憎恶,并将其无限放大。
露娜的内心,开始了天人交战。
一方面,是精灵族世代相传的、对盟约的信守。
另一方面,则是她对“污秽”的极端洁癖,以及那个声音所描绘出的、由精灵族主宰一切的“纯净未来”的巨大诱惑。
“前方,是回廊的中心节点。”埃尔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这里的心灵冲击,将是之前的十倍!露娜,准备好,用你最强的‘月神庇护’!”
“是……大人。”露娜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挣扎。
众人来到回廊中央,一个如同穹顶般的圆形大厅。四周的“镜面”中,所有的幻象都开始融合、扭曲,化作一头由所有人内心最深沉的恐惧所组成的、不可名状的恐怖怪物!
“就是现在!”埃尔隆大喊。
露娜举起了法杖,璀璨的月光,如同实质般,在她头顶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圣洁的光罩。
“月神庇护!”
光罩缓缓落下,即将把所有人笼罩。
洛云曦、沈辞、马克和枯木长老,都本能地放松了心神,准备迎接庇护的降临。
然而,就在光罩即将落下的前一刻。
露娜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手中的法杖,微微一偏。
那足以抵挡一切心灵冲击的圣洁光罩,最终,只笼罩了她和埃尔隆两个人。
而洛云曦等人,则被毫无防备地,彻底暴露在了那头由“心魔”所化的恐怖怪物面前!
“吼——!”
无形的、但却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怖冲击,瞬间降临!
洛云曦的眼前一黑,仿佛再次被卷入了那片失控的时空风暴之中,无尽的孤独与绝望,瞬间吞噬了她的意识。
沈辞的耳边,响起了万千袍泽的临终哀嚎。
马克的脚下,是彻底崩塌、化为宇宙尘埃的地球……
四个人,连闷哼一声都来不及发出,便双眼翻白,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露娜!你做了什么?!”光罩之内,埃尔隆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怒吼。
露娜没有回答他。她只是痴痴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
而就在此时,数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从大厅四周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渗”了出来。
为首的,正是那个脸上没有任何五官的“幽灵”。
他缓缓地,走到了早已昏迷不醒、毫无反抗之力的洛云曦面前,伸出了一只由液态金属构成的、可以随意变形的手掌。
“……不错的‘见面礼’。”
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缓缓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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