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谷，如其之名，万年不化的冰川与陡峭的黑色山岩构成了一道天然的雄关。呼啸的寒风如同刀子，刮得人脸颊生疼。
镇北军的帅帐就设在雄关之后，巨大的黑色营帐上，绣着代表天启的金色雄鹰，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当洛云曦和秦风的身影出现在营地外时，整个冰封谷防线仿佛被瞬间点燃。无数士兵从营帐中涌出，他们看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激动。
“是王爷！”
“摄政王殿下……她回来了！”
“苍天有眼！殿下没有抛弃我们！”
欢呼声如同山呼海啸，传遍了整个山谷。
洛云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在士兵们自发让开的道路上，目光越过一张张激动的脸庞，最终落在了帅帐门口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上。
沈辞就站在那里。
三年的烽火岁月，似乎并未在他俊朗的容颜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那双曾经温润如玉的眼眸，此刻却深邃得如同寒潭，积淀着太多沉重的过往。他穿着一身玄黑色的铠甲，肩上落满了雪花，仿佛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
四目相对，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没有想象中的热泪盈眶，也没有激动地拥抱。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仿佛要将这三年的空白，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来。
良久，沈辞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发自内心的笑意。
“欢迎回家。”
简单的四个字，却比任何千言万语都更有力量。
洛云曦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她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帅帐。
帅帐之内，温暖如春。巨大的沙盘占据了中央位置，上面密密麻麻地插满了代表各方势力的旗帜，清晰地显示出天启王朝如今面临的险恶处境。
屏退左右，帐内只剩下洛云曦、沈辞和秦风三人。
“我需要知道一切。”洛云曦开门见山。
沈辞没有隐瞒，他从联盟的破裂，到霍青的转变，再到“天罚军”的出现，将这三年来所有的大事件，事无巨细地向洛云曦复盘了一遍。他的叙述冷静而客观，不带任何个人情绪，但洛云曦能听出那平静语气下压抑的痛苦与自责。
当沈辞说完最后一个字，帅帐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辛苦你了。”洛云曦轻声说道。她完全能够想象，在内忧外患、强敌环伺的情况下，沈辞一个人支撑着这片摇摇欲坠的江山，究竟背负了多大的压力。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她看着沈辞，“因为我们的敌人，从一开始，就不在明处。”
说着，她将“世界之锚”的秘密，以及“方舟基金会”那旨在“攻略世界”的“普罗米修斯”计划，全盘托出。
听完洛云曦的叙述，饶是沈辞这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物，脸上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骇然。
“你是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在对方的计算之中？甚至连你的穿越，都是他们计划的一环？”秦风失声惊呼。
“可以这么理解。”洛云曦点头，“他们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而我们，甚至连棋盘的全貌都看不清。”
沈辞没有说话，他走到沙盘前，目光缓缓扫过那些代表着一场场血战的旗帜，脑海中飞速地将洛云曦带来的信息与过去三年发生的事件进行着印证。
“不对劲。”
突然，洛云曦开口了，她的目光同样落在沙盘上，眼神锐利如刀。
“沈辞，你再仔细说一遍，导致霍青的弟弟阵亡的那场‘遭遇战’，以及刺杀海皇事件的细节。”
沈辞虽然不解，但还是详细地将当时的情报、双方的兵力部署、以及事后调查的结果又重复了一遍。
洛云曦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沙盘的某个位置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霍青的弟弟所率领的巡逻队，他们的巡逻路线是临时更改的，对吗？”她问。
“是。”沈辞点头，“因为收到情报，说那一带有归墟鹰派的异动。”
“提供这份情报的人是谁？”
“是兵部的一位侍郎，他说情报源自一位在归墟经商多年的老商人，绝对可靠。”
“那位刺杀海皇的刺客呢？”洛云曦又问，“事后查明他的身份了吗？”
“查明了。”沈辞的脸色有些难看，“是我镇北军中的一名百夫长。我们查抄了他的家，发现了他与归墟鹰派联络的‘密信’。人证物证俱在，此案早已铁证如山。”
洛云曦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沈辞和秦风的心上。
“每一次，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最‘致命’的证据。”洛云曦的手指，从沙盘上的一面小旗滑到另一面，“每一次冲突的升级，都伴随着一次‘天衣无缝’的栽赃嫁祸。对方就像一个全知的鬼魂，精准地知道我们的软肋在哪里，知道如何用最小的代价，造成最大的破坏。”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沈辞：“沈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敌人不仅在我们的对面，也在我们的……身边呢？”
沈辞的身体猛地一震，一个他从未敢深入去想的、无比可怕的念头，瞬间窜入了他的脑海。
“内鬼……”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是的。”洛云曦的语气无比肯定，“一个身居高位，能够接触到核心军事情报，并且深得我们信任的人。他就像一枚被‘方舟基金会’提前埋下的病毒，在最关键的时候发作，从内部瓦解了我们。”
“那个提供假情报的兵部侍郎，那名被栽赃的百夫长，甚至霍青的转变……所有的一切，背后都有一条线在牵着。我们之前只是局中人，被仇恨和战火蒙蔽了双眼。而现在，我这个‘局外人’回来了。”
洛云曦走到沈辞身边，伸出手，将沙盘上代表天启王朝内部势力的几枚金色旗帜，轻轻推倒。
“是时候……把藏在我们身体里的这条毒蛇，揪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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