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棂，斜斜地洒落在略显陈旧的地板上，映照出空气中飞舞的细微尘埃。经过翠儿一番手脚麻利的打扫，卧房内比清晨时分整洁了不少，那股令人不适的霉味淡去许多，取而代之的是窗外几株腊梅送来的清幽冷香。
洛云曦靠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旧书卷——是原主生母留下的不多的遗物之一。她并非真的在看书，而是在闭目养神，同时梳理着脑海中关于这个相府、这个王朝的庞杂信息，并默默运转着一种从前世带来的、能够加速身体恢复的呼吸吐纳法门。虽然对这具孱弱身体的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
翠儿安静地守在一旁，手里拿着针线，正在替洛云曦修补一件旧衣的袖口。她时而抬头看看自家小姐平静的侧脸，眼中充满了安定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振奋。大小姐真的变了，变得强大、冷静，还……还十分厉害！想到早晨王婆子被拖出去时那惊恐的眼神，翠儿就觉得一阵解气，连带着手里的针脚都轻快了几分。
然而，这份难得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阵刻意放轻却难掩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院门口。紧接着，一个如黄莺出谷般娇柔婉转、却让洛云曦和翠儿同时皱起眉头的声音响起：
“姐姐！姐姐！我来看你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来了。
洛云曦放下书卷，抬眸看向门口，眼底一片平静，不起波澜。翠儿则立刻放下针线，起身站到床边，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戒备，像一只护崽的小兽。
门帘被一只保养得宜、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手轻轻打起，露出洛清婉那张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脸庞。她今日穿了一身娇嫩的浅粉色缠枝牡丹纹样襦裙，外面罩着一件雪白的云锦披风，越发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含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正蓄满了泪水，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来。
她身后跟着她的贴身大丫鬟画眉，画眉也是一脸担忧焦急的神色，主仆二人这副情真意切的模样，足以让任何不明真相的人为之动容。
“姐姐！”洛清婉一进门，目光便牢牢锁定了床上的洛云曦，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眼泪瞬间就滚落下来，她提着裙摆，几步冲到床前，也不管翠儿下意识的阻拦，一把抓住洛云曦放在被子外的手，哽咽着泣道：“姐姐！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妹妹这几日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日夜为你祈祷！呜呜呜……都怪我，若不是我非要拉着姐姐去湖心亭，姐姐又怎么会失足落水？都是我的错！姐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妹妹……妹妹也不想活了！”
她哭得肝肠寸断，香肩耸动，仿佛洛云曦的意外真的是她一手造成，而她为此内疚自责到了极点。
这演技……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洛云曦心中冷冷地评价着，面上却不露分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洛清婉抓住自己手腕的力道，看似柔弱，实则暗含试探。对方指尖微凉，掌心却有些湿热，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了些——这是紧张和心虚的表现。
洛云曦不动声色，轻轻用了一点巧劲，将自己的手从洛清婉的“钳制”中抽了出来，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随意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妹妹来了。”她开口，声音比昨日清亮了一些，依旧带着一丝病后的沙哑，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坐吧。”
这平静的反应，让正准备继续表演的洛清婉微微一滞。她预想过洛云曦可能会像以前一样被吓住，或者会哭着埋怨，甚至可能会愤怒地质问，唯独没料到会是这般……古井无波。
仿佛她刚才那番声泪俱下的表演，只是一场拙劣的独角戏。
洛清婉脸上的悲伤僵硬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关切”所取代。她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掏出一方精致的绣帕，按了按眼角，柔声道：“姐姐，你还在生妹妹的气吗？我知道，这次意外你有怨气是应该的。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那天风太大，我离得又远，眼看着姐姐脚下一滑就掉进去了，我吓得腿都软了，只能拼命喊人……”
她开始重复昨日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试图将“失足落水”这个前提坐实。
洛云曦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洛清婉那双“真诚”的眸子里。瞳孔有微不可查的闪烁，视线习惯性地偏向上方——这是在编造谎言或回忆杜撰情节时的典型反应。
“妹妹费心了。”洛云曦在她话音落下后，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只是我有些好奇。既然妹妹离得远，风又大，是如何‘眼看’着我‘脚下一滑’的？我记得，当时我似乎是背对着湖心亭的方向？”
原主的记忆中，落水前她是背对着洛清婉和轩辕冽的。这一问，直接戳破了洛清婉“亲眼看见”失足的前提。
洛清婉的呼吸猛地一窒，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了几分。她怎么忘了这一茬！当时只顾着和三殿下一起嘲笑洛云曦的背影，根本没注意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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