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的阴风,如同附骨之蛆,缠绕在寂灭天阙归来的两人身上,久久不散。玄微素白的袍袖上,那点冰蓝与灰黑交织的诡异血渍,如同一个不祥的烙印,刺目地提醒着鬼门关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云烬沉默地跟在玄微身后半步,赤脚踏过冰冷依旧的玉髓地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形的冰刃上。蚀心蛊的尖啸已平复,但灵魂深处,那双纯粹的、翻涌着恶意的黑暗之瞳留下的冰冷烙印,却如同毒蛇盘踞,带来挥之不去的寒意与……一种被更高层次存在觊觎的、毛骨悚然的直觉。
玄微径直走向内殿深处,身影消失在流转的冰晶符文后,留下一个染血的、带着无形重压的背影。没有解释,没有安抚,甚至没有再看云烬一眼。那沉默,比斥责更令人窒息。神殿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窗下冰魄瓶中那几朵情莲,兀自旋转,清辉流淌,却再也驱不散萦绕的冥府死气和那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阿元抱着药箱,像只受惊的兔子,远远地缩在主殿角落的柱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小脸煞白,看看玄微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站在殿中、脸色苍白如鬼的云烬,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后怕。鬼门关的混乱,恶念分身的恐怖,还有尊上那染血的袍袖……这一切都超出了小仙童的理解范畴。他犹豫再三,终究没敢上前,抱着药箱一溜烟跑了,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那无形的阴影吞噬。
云烬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掌心被自己掐出的伤口早已凝结,留下几道暗红的月牙痕。蚀心蛊在体内缓慢地搏动,传递着一种冰冷的、混杂着惊悸余波和更强烈占有欲的粘稠感。神明受伤了……那口诡异的血,眉心的裂痕……是因为镇压恶念分身?还是因为那个仓皇逃窜的窥视者?亦或……两者皆是?这念头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勒紧,带来一种扭曲的兴奋与不安。
他需要确认。确认玄微的状态,确认那冥冥中拨弄棋局的冰冷黑手,更确认……自己在那恶念分身贪婪注视下的“价值”。
机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带着“关怀”意味的方式降临。
次日清晨,阿元虽然依旧战战兢兢,但职责所在,还是硬着头皮,端着一盆刚从“净垢泉”汲取的、蕴含着微弱净化之力的仙水,磨磨蹭蹭地挪到云烬的偏殿门口。
“烬……”阿元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带着明显的畏惧,“那……那个……冥界阴气重,沾……沾了晦气不好……这净垢泉的水,你……你洗洗吧……” 他将水盆放在门口地上,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转身就想跑。
“阿元。”云烬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平静温和,听不出丝毫波澜。
阿元吓得一个激灵,僵在原地。
门被轻轻推开,云烬走了出来。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些,对着阿元露出一个虚弱却感激的笑容:“多谢你。我正觉身上粘腻不适。” 他弯下腰,作势要去端那盆水。
“别!我来我来!”阿元见他态度如常,胆子稍大了点,连忙抢着端起水盆,“你伤没好利索,别又摔了!” 他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主殿的方向,生怕再发生“仙露倾覆”的惨剧。
云烬没有坚持,任由阿元端着水盆进了偏殿。他看着阿元小心翼翼地将水盆放在角落的矮几上,又殷勤地递上干净的布巾,脸上始终挂着那副温顺无害的感激笑容。
“阿元,辛苦你了。”云烬接过布巾,语气温和,“上神他……昨日归来后便入了内殿,不知伤势如何?我心中实在不安……” 他垂下眼睑,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自责,“若非我实力低微,拖累了上神……”
阿元一听他提起尊上,小脸又垮了下来,连连摆手:“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尊上他……他回来就闭关了,吩咐了谁也不准打扰。”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不过……尊上那袍袖上的血……看着好吓人!我从来没见尊上受过伤!还有……冥界那地方,太邪门了!那恶念分身……简直比魔尊还可怕!” 他打了个寒噤,显然被吓得不轻。
云烬静静地听着,眼底深处暗芒流转。玄微闭关了……伤势看来不轻。他拿起布巾,浸入清澈微凉的净垢泉水,开始慢慢擦拭脸颊和脖颈。冰凉的泉水带着微弱的净化之力,确实驱散了一些萦绕不散的阴冷死气,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
“是啊,太邪门了。”云烬顺着阿元的话,声音低沉,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若非上神神威,我等恐怕……” 他顿了顿,仿佛心有余悸,擦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对了阿元,我袖口似乎沾了些污秽,劳你帮我把外袍拿去,用这净垢泉水仔细冲洗一下可好?” 他指了指放在榻边的素色布袍,正是从冥界穿回来的那件。
“哦!好!包在我身上!”阿元正愁找不到事情做来缓解紧张,连忙应下,抱起那件布袍就往外走,“我这就去外面洗,洗得干干净净的!” 说完,抱着衣服一溜烟跑出了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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