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过了追杀,黄风往西逃窜。想着尽快离开这天池山。忽一日,正当赶路间,发现前面已是悬崖,往前看茫茫云海不见山峦,往下看刀劈斧凿一般深不见底。黄风徘徊良久,用神识探测了左右数十里皆是如此。
“难不成已到天池山的边缘?”心里暗道,“看来也只有攀岩而下了。”
黄风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稳住身形,低头望去。脚下是翻滚的云海,遮蔽了深渊的真实面貌,只偶尔在风撕开云层时,露出一角墨黑,深得仿佛直通地府。凛冽的山风卷着冰碴,抽打在他的衣襟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利爪,嵌入岩壁微小的缝隙,开始了漫长的下行。
起初,岩壁尚算陡峭而非绝对垂直。他像一道流动的金色影子,在赭褐色的巨岩间跳跃、滑行。但不过半日,真正的绝壁便横亘眼前。这里已远离山顶的雪线,却因海拔与湿气,岩壁上挂满了透明的冰甲,光滑如镜,映照着他渺小的身影。云雾成了常客,时而稀薄如纱,时而浓稠如浆。穿行其中,水汽立刻凝结成霜,挂满他的眉梢与胡须。四周白茫茫一片,寂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与爪尖摩擦冰岩的细微声响。偶尔,阳光顽强地穿透云层,冰晶与水滴折射出七彩光晕,幻化出楼阁宫殿的虚影,眨眼间又随风散去。
他遇到过一片怪石区,那里风蚀的岩柱千奇百怪,有的如巨人列队,有的如凶兽张口。他必须小心翼翼地从这些沉默的守卫者之间穿过,感受着它们亿万年的孤寂。最难熬的是夜晚。他不得不寻找稍微能容身的石缝或小平台,用体内真气对抗彻骨的奇寒,望着似乎触手可及的星辰,计算着流逝的时日。
有时,连续数日找不到合适的下行路径,岩壁光滑得连爪子都无处着力。就在几乎力竭,考虑是否要冒险纵跃时,他的脚尖会触到某些风化的碎石区域,或者看似坚实的岩壁,实则后面是松软的土层。这时,黄风便会凝神静气,施展他天赋的“遁地”之术。只见他周身泛起淡淡的土黄色光晕,身体如同融入岩石般,缓缓沉入山体之内。但这法术在此地也受到限制,山体内部结构复杂,坚岩与冻土交错,他每次只能遁行短短十数丈,便会遇到无法穿透的致密岩层,不得不重新回到岩壁表面。这短暂的遁行,虽不能直达山脚,却往往能帮他绕过一段最险恶、无法攀爬的垂直断面,找到新的、可供抓握的裂隙。
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攀援、滑坠、遁地、休整。爪子磨钝了,便在岩石上打磨;衣服皮毛被冰棱划破,结了痂又再裂开。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云雾终于开始变得稀薄,空气也不再那么酷寒刺骨。岩壁上开始出现苔藓,然后是低矮的灌木。
当他最后一次从一段陡坡滑下,双爪终于踏上了坚实而平坦的地面时,竟有些不习惯。抬头回望,只见天池山壁立千仞,上部依旧隐没在流动的云雾之中,仿佛他刚刚从一个垂直的世界归来。
双脚重新踏上真正坚实的大地,黄风仍感到些许恍惚。他甩了甩头,似乎想把天池山那浸入骨髓的寒意和持续不断的罡风从耳中、从皮毛间甩出去。当他抬起头,环顾四周时,一股温润而充满生机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这里与山上的死寂和严酷判若两个世界。
头顶是高大却并不密集的乔木,树冠如华盖,撑起一片片碧绿的天空。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摇晃的金色光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野花的甜香,以及植物叶片被阳光晒暖后散发的清新气味。鸟鸣声清脆悦耳,此起彼伏,织成一片热闹的交响。不远处,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溪水清澈见底,能看见几尾银鳞小鱼在圆润的卵石间悠然穿梭。黄风快步走到溪边,俯身掬起一捧水送入口中,一股清冽甘甜瞬间润泽了他干渴已久的喉咙。
稍作休整后,他继续西行。起初是野兽踏出的隐约小径,渐渐地,路径变得清晰、规整起来,显然常有人或妖行走。再往前,一条宽阔的‘大道’出现在眼前。这道路以夯实的黄土为主,中间被车轮和脚步压得极为坚实平整,两侧则生着些顽强的野草。道旁偶尔能看到简易的石质路碑,上面刻着扭曲的、他不太认识的符号。
路上渐渐有了行人。让黄风感到无比诧异的是,这里居然能看到人、妖同行的情景。
一个扛着斧头、满脸络腮胡的壮实人族樵夫,与一个拖着毛茸茸大尾巴的狐妖商人擦肩而过,还互相点头致意。一个穿着束腰长裙、金发碧眼的人族女子,正和一位头上生着小巧鹿角的妖族老妇在路边交谈。
这些行人的样貌也与东方大不相同。人类多是高鼻深目,发色各异,有棕黑,也有亚麻甚至金色,眼珠则多是蓝色或灰色。男子多穿着贴身的束腰上衣和宽松的裤子,外罩斗篷或短袍,女子则裙袍层叠,色彩鲜艳。与东方宽袍大袖的风格迥异。
黄风这一身因攀岩而破损脏污的东方衣着,风尘仆仆的模样,引来了一些好奇的目光,但也仅止于此。瞥见他的人或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后便恢复了常态,似乎在这条路上,见到什么样的旅者都不足为奇。这种见怪不怪的包容氛围,让黄风略感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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