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爵那句关于“示弱”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香香心中漾开了久久不散的涟漪。
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他一手将她打造成如今这副冷静、专业、几乎不会出错的“特别助理”模样，却又似乎在她身上寻找着某种他认知之外的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香香一边处理着日常事务，一边暗中留意着阿诚之前提到的“新的安排”。集团内部表面风平浪静，但她能感觉到，水面之下正在酝酿着巨大的暗流。
顾言爵似乎暂时放缓了对内部的大规模清洗，转而将精力集中在海外市场的拓展和几个关键技术的收购上。香香参与的程度越来越深，甚至开始代表顾言爵，通过视频会议与一些海外合作方进行初步接洽。
她的能力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和锻炼，但那种被无形绳索牵引、深陷囹圄的感觉却并未消失。【深度绑定】的进度条像一道缓慢燃烧的引信，提醒着她最终的归宿可能并非自由。
这天，顾言爵让她陪同视察集团旗下最新落成的人工智能研发中心。这座中心投入巨大，汇聚了全球顶尖的科研人才，是顾氏未来战略的核心之一。
中心主任亲自陪同讲解，展示了最新一代的AI模型在图像识别、自然语言处理等方面的突破性进展。在一个演示环节，科研人员模拟了AI系统在遭遇极端复杂和矛盾指令时，如何进行决策优化。
看着屏幕上飞速流转的数据和不断演进的决策树，香香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这种追求绝对理性和效率的冰冷逻辑，某种程度上，与顾言爵的行事风格何其相似！
视察结束后，在返回市区的车上，顾言爵似乎对今天的成果颇为满意，难得地主动开口问道：“你觉得这个AI中心怎么样？”
香香斟酌了一下用词，回答道：“技术很领先，应用前景广阔。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总觉得，过于追求绝对的理性和效率，是否会失去一些……人性中宝贵的‘不确定性’？”香香想起了自己那个“双重记忆”的借口，试图将话题引向更深的层面，“就像……有时候，一些看似非理性的选择，或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机。”
顾言爵闻言，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不确定性’往往是风险的来源。”
“但也可能是奇迹的种子，不是吗？”香香鼓起勇气反驳，“如果一切都在预料和掌控之中，那生命……岂不是太过无趣？”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挑战他信奉的“秩序”基石。
顾言爵沉默了，他转回头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久久没有说话。
香香的心提了起来，以为自己再次触碰了他的逆鳞。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你说得对。”
香香愕然地看着他。
“绝对的掌控，意味着绝对的……死寂。”他继续说道，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曾经以为，那是唯一的安全。但现在……”
他没有说下去，但香香却从他侧脸那紧绷的线条中，看到了一丝极淡的……挣扎？
就在这时，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车！
香香猝不及防，向前栽去！眼看额头就要撞上前座！
一只坚实的手臂更快地伸了过来，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固定回座位。
是顾言爵。
“怎么回事？”他声音瞬间冷冽如冰，看向前排的司机兼保镖。
“对不起老板！前面有辆车突然违规变道！”司机紧张地汇报。
顾言爵眉头紧锁，看了一眼窗外那辆已经迅速汇入车流消失不见的黑色轿车，眼神锐利如鹰。他并没有立刻松开揽住香香的手。
香香能感觉到他手掌透过衣料传来的温热和力量，以及自己过快的心跳。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和危险，让她心有余悸。
“没事吧？”他低头看向她，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没事。”香香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顾言爵这才缓缓松开了手，但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微微泛白的脸上。
“怕吗？”他忽然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和上次在别墅里，面对死亡威胁时那带着探究意味的询问不同，这一次，他的语气里似乎多了一丝……别的什么。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安慰？
香香抬起头，看向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向来冰封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以及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的情绪。
她忽然明白了。
他一次次地问“怕吗”，或许并非是在嘲讽她的懦弱，而是在用一种他特有的、笨拙的方式，确认她的状态，确认她是否还在他的“秩序”所能庇护的范围之内。
他需要她的“不怕”来印证他的强大和掌控力。
但似乎……也开始在意她真实的感受？
这一次，香香没有立刻回答“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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