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关于“钓鱼执法”的激烈反对,如同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沟壑。接下来的几天,临时办公室里的气氛降至冰点。那种因破获“法官”案而短暂存在的缓和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初识时更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不再仅仅是性格不合与专业理念的冲突,其中掺杂了被赤裸裸揭露的本能、被拒绝的提议,以及那份无人愿意率先挑明的、躁动不安的复杂心绪。
陆凛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对Corvus技术追踪的跟进和对那滴神秘血迹关联线索的重新排查上。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狼,焦躁地徘徊,试图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那不时窜上心头的、关于闻劭手腕纤细触感和那句“所有物”的清晰回响。他刻意避免与闻劭进行工作以外的任何交流,甚至连目光接触都尽量减少。
闻劭则显得平静许多。他接受了陆凛的否决,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没有再提起“诱饵”计划,而是将全部心神投入到对Corvus留下的那点有限数字痕迹的深度挖掘中。他几乎不眠不休,面前堆满了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分析、语言学报告、以及他能找到的所有关于网络操控和心理暗示的案例。
他的专注,是一种带着冷意的、属于乌鸦的执着。
这天下午,技侦部门终于带来了一个算不上突破、却至关重要的发现。他们通过复杂的算法,追踪到Corvus在与李志强通信期间,曾短暂使用过一个位于本市城西某大学城区域的公共Wi-Fi节点作为跳板。虽然无法精确定位到具体设备,但这是第一次,这个幽灵般的影子,被锚定了一个相对具体的地理坐标。
“大学城?”陆凛看着技侦送来的报告,眉头紧锁。这个范围依旧很大,涵盖了数所高校、大量的商业设施和居民区。
“知识阶层,或者熟悉该区域环境的人。”闻劭的声音从办公室另一角传来,他不知何时走到了陆凛身后,目光同样落在那份报告上,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分析一个无关的案例,“学生、教师、研究人员、或者周边工作的技术人员。符合他可能具备较高教育和网络技术能力的侧写。”
陆凛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我建议,”闻劭继续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一方面,技侦继续尝试从这个Wi-Fi节点入手,看能否找到更多关联数据或监控影像。另一方面,我们可以从李志强的社交网络入手,反向排查他在案发前几个月,尤其是在网络上活跃宣泄情绪的那段时间,是否与大学城区域的人或组织有过任何形式的、哪怕是极其隐晦的交集。”
这是一个扎实且可行的调查方向。陆凛无法反驳。
“可以。”他生硬地回答,随即拿起内部电话,向手下队员分配任务,刻意将闻劭排除在指令传达的对象之外。
闻劭看着他冷硬的背影,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随即恢复平静。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打开电脑,开始按照自己刚才提出的思路,重新梳理李志强所有的网络足迹。
沉默再次降临,只有键盘敲击声和纸张翻动的声音,枯燥地重复着。
然而,命运的丝线总是在不经意间缠绕。就在当天深夜,一起新的案件通报,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打破了僵局。
报警来自大学城附近的一家生物科技公司下属的独立研究实验室。夜班保安在巡视时,发现一间核心实验室的门禁系统被异常绕过,内部有被翻动的痕迹。奇怪的是,贵重仪器和大多数研究样本并未丢失,唯独缺少了几份涉及特定基因序列研究的原始数据和一部分……实验用的动物组织切片。入侵者目标明确,手法专业,现场几乎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痕迹。
负责前期勘查的民警觉得案件有些蹊跷,鉴于丢失物品的特殊性,且地点恰好位于大学城区域,便将情况上报到了市局。
案件资料被送到了特别行动组的办公室。此时已是凌晨,办公室里只剩下陆凛和闻劭还在加班——一个在反复查看城西大学城的地图,另一个在深度挖掘李志强可能遗忘在网络角落的蛛丝马迹。
陆凛首先浏览了案件简报,当看到“大学城”、“目标明确”、“手法专业”、“基因数据”这几个关键词时,他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将简报递给闻劭,言简意赅:“看看这个。”
闻劭接过文件,快速阅读。他的目光在“基因数据”和“动物组织切片”上停留了片刻,瞳孔微微收缩。
“时间和地点,都很微妙。”闻劭抬起头,看向陆凛,昏黄的台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Corvus的跳板信号出现在大学城,这里就发生了针对性极强的盗窃案,丢失的还是基因相关数据。这会是巧合吗?”
“我不信巧合。”陆凛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他站起身,拿起车钥匙,“去现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