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气压门闭合,将外界的光线与声音彻底隔绝。
克莱茵猛地推开车门,跳下车。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吹着口哨或者开几句玩笑,而是径直走向通往地下安全屋的升降平台。他的脚步很重,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戾气,每一步都像是要把脚下的金属踏板踩穿。
升降平台缓缓下降,将他送回那个充满了他个人印记的、绝对私密的空间。安全屋的感应灯依次亮起,照亮了熟悉的客厅。
克莱茵看也没看周围的陈设,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目标明确地大步走向靠墙的那个嵌入式大型恒温酒柜。玻璃柜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琳琅满目的各色酒瓶。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直接掠过那些需要细细品味的威士忌、白兰地,最终落在了酒柜最深处那一排标注着高酒精度的烈酒上。
他伸出手,取出了其中一瓶没有任何华丽标签、通体透明、只在瓶身用斯拉夫语刻着“生命之水”字样的96度波兰精馏伏特加。他甚至没有拿杯子,直接拧开瓶盖,仰起头,对着瓶口就“咕咚咕咚”地猛灌起来!
清澈如水却烈如火焰的酒液,如同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喉咙,灼烧着食道,一路烧进胃里!剧烈的刺激让他猛地咳嗽了几声,眼泪都呛了出来,但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灌得更凶了!大量的酒液从他无法及时吞咽的嘴角溢出,顺着下颌、脖颈流淌下来,浸湿了衣领,他也毫不在乎,只是疯狂地、近乎自虐般地吞咽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憋闷、愤怒和失望,都随着这灼热的液体一起灌进肚子里,然后烧成灰烬!
方城、赵风婷和贝芙丽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幕,谁都没有上前阻止。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理解和无奈。他们知道,此刻任何劝慰都是苍白无力的,克莱茵需要的不是道理,而是发泄。这种近乎毁灭性的酗酒,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暂时麻痹剧烈痛苦的方式。
方城默默走到酒柜旁,没有去拿那些高度烈酒,而是取了一瓶年份悠久的麦芽威士忌和三个干净的水晶杯。他走到沙发旁,倒了三杯酒,分别递给赵风婷和贝芙丽,自己也拿起一杯,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散发出醇厚的香气,与克莱茵那边传来的浓烈酒精味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克莱茵,则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一瓶伏特加很快见了底,他随手将空瓶扔到角落的地毯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然后,他又毫不犹豫地拿出了第二瓶——来自墨西哥的、带着独特植物气息的龙舌兰烈酒。同样是对瓶吹,同样是大口吞咽,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忘川之水。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克莱茵灌酒的吞咽声、以及偶尔酒瓶碰撞地面的声音打破宁静。方城他们这边的威士忌已经见底,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有了些许醉意。而克莱茵的脚边,空酒瓶已经堆积了七八个,如同一个小小的、散发着浓烈酒精味的坟冢。
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摇晃,眼神也开始涣散,但他的手却依然固执地在酒柜里摸索着。他摸了一遍,又摸了一遍,最终确认——酒柜,空了。
他愣了几秒钟,仿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然后,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无力地跪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瘫坐在那堆空酒瓶中间。
出乎意料的是,喝了这么多高度烈酒,他并没有呕吐,也没有像有些人那样胡言乱语、撒酒疯。他只是异常安静地坐在那里,将额头深深地埋进并拢的膝盖里,蜷缩起身体,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浓烈的酒气包裹着他,但一种与这气息格格不入的、巨大而深沉的孤独感与悲凉感,却如同实质的阴影,从他蜷缩的身影中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房间。
良久,一个极其微弱、细若蚊鸣、带着浓重鼻音和醉意模糊的声音,从他埋着的膝盖间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仿佛是在梦呓,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人倾诉:
“苍玄……那小子……死了……我……我很抱歉……”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停顿了很长时间,才继续艰难地说道:
“我……我本来以为……加入这狗屁执法队……能看看……他们嘴里说的‘正义’……到底是什么样的……或许……或许能不一样……”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只有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结果……呵呵……他们就是一群……一群只看利益……不管对错的……畜生!!这样的货色……当年……当年还他妈通缉我们……说我们是……是社会的渣滓……真他妈……不甘心啊……”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自嘲和悲愤。然后,他再次陷入了沉默,只剩下肩膀难以抑制的、轻微的颤抖。
方城、赵风婷和贝芙丽依旧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打断他。他们只是默默地陪着他,守着他,在这片被酒精和绝望浸泡的寂静里,任由他将积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痛苦、愧疚和幻灭,随着醉意,一点点地流淌出来。
窗外,也许已是黄昏,也许已是深夜。但这间地下安全屋里,时间仿佛已经停滞,只剩下一个被“正义”背叛的灵魂,在烈酒的焚烧中,独自舔舐着鲜血淋漓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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