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之城剧院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罕见地紧闭着,门上的电子锁闪烁着幽幽的蓝光。这座坐落在新京市最混乱的锈带区边缘的剧院,外表破败得几乎与周围堆积如山的垃圾融为一体。墙体外立面的全息投影早已损坏多年,只剩下几段残缺的电路线头在风中摇曳。剧院门口那两个穿着维多利亚时代服饰的小丑全息影像,如今只剩下时而闪烁、时而扭曲的残影,在潮湿的空气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剧院内部却与外观截然不同。高耸的穹顶上悬挂着数十盏黄铜制成的吊灯,每一盏都在散发着不祥的昏黄光芒。墙壁上覆盖着深红色的天鹅绒,尽管这些织物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开始褪色、破损,但仍然依稀可见昔日的奢华。观众席上的座椅大多破损严重,海绵填充物从裂开的皮革中溢出,像极了暴露在外的内脏。
此刻,剧院内正坐着近百个身披黄袍的人。他们的黄袍样式统一,都是带着兜帽的长袍,但仔细看去,每件袍子的袖口、领口处都绣着不同的纹样——有的是音符,有的是画笔,还有的是面具或羽毛笔。这些黄袍人安静地坐在破旧的座椅上,仿佛一群等待演出的观众。
在舞台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看起来像是从某个教堂搬来的橡木高背椅。椅子上端坐着一个同样身着黄袍的人,但他的袍子明显与众不同。袍子表面用金线绣满了复杂而诡异的花纹,这些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兜帽投下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双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红光的光学眼。
歌唱家。那人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每个字都夹杂着细微的电流杂音,仿佛是通过某种语音合成器发出的。
观众席第三排中间的一个黄袍人猛地颤抖了一下。
过来,到我身边。台上的人继续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剧院中回荡。
那个被称作歌唱家的黄袍人缓缓站起身,动作僵硬得像是提线木偶。观众席上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那些黄袍人互相交换着眼神,兜帽下的面孔难以辨认,但不安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歌唱家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舞台,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拖着千斤重担。他爬上舞台的木质台阶时,险些被自己过长的袍角绊倒。终于来到高背椅前,他深深地低着头,汗水从额头上不断滴落,在积满灰尘的舞台地板上砸开一朵朵深色的花。
你知道我们黄衣弄臣最重要的是什么吗?高背椅上的人淡淡地问道,机械合成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歌唱家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不、不知道……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难以辨认。
台上的人发出一声冰冷的哼声,突然提高音量——那声音经过扩音设备的放大,在剧院中震耳欲聋地回荡:告诉这个愚蠢的家伙,我们黄衣弄臣最重要的是什么?各位艺术家们!
如同经过无数次排练般,所有黄袍人齐刷刷地站起身,他们的声音汇成一股狂热的洪流:是艺术!艺术才是最崇高的,高于至高的神明,艺术高于我们的生命,艺术永存!
这整齐划一的呼喊在剧院中回荡,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一些人喊得如此用力,以至于兜帽都向后滑落,露出下面狂热的面容——有的人类面孔上布满了各种改造痕迹,有的则完全是机械面容,光学眼中闪烁着偏执的光芒。
高背椅上的人缓缓转身,面向几乎站立不稳的歌唱家。你明白了吗?你没有守护好自己的艺术,你侮辱了艺术家这个名号。他伸出手指,那手指看起来是完全的机械构造,金属表面反射着昏黄的光线,你被剥夺了歌唱家的身份。
随着这句话,他猛地扯下了歌唱家身上的黄袍。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剧院中格外刺耳。歌唱家下意识地想要抓住袍子,但已经太迟了。现在他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那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失败的中年男人,稀疏的头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肥胖的躯体苍白松弛。更令人注意的是,他的身体上布满了粗糙的改造痕迹:裸露的电线从腹部伸出,左臂是完全的机械义肢,但做工拙劣,关节处不时迸出细小的电火花。他看上去就像锈带区随处可见的底层荒民,与艺术家这个称号格格不入。
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嗤笑声,但很快又回归寂静。
高背椅上的人面向台下,张开双臂——他的手臂在宽大的袍袖下显得异常修长,几乎不像人类的比例。各位艺术家们,你们觉得应该如何处置这个背叛艺术的人?
杀了他!杀了他!台下的人群立刻爆发出整齐的呼喊,声音中充满了狂热的兴奋。
那人却缓缓摇头,机械合成的声音中似乎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愉悦:不,不,我们是艺术家,这种粗鲁的事不符合我们的身份。他戏剧化地停顿了一下,享受着台下投来的期待目光,我们应该践行我们的艺术,即便是面对这种罪人,我们也应该给予他最崇高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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