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还是什么训练场?
这分明是经历过一场毁灭性天灾后的废墟!
目之所及,尽是断壁残垣。那些扭曲的、带有明显非人风格的拉莱耶建筑,此刻只剩下残破的基座和断裂的、如同巨大骨骼般的石柱。高耸的尖塔被拦腰斩断,上半截不知所踪,只留下狰狞的断口。街道——如果还能称之为街道的话——被犁开深深的沟壑,碎石瓦砾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血腥味,还有一种……仿佛血肉被高温瞬间汽化后又冷凝的焦糊腥气。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些横七竖八、姿态扭曲地躺倒在废墟各处的深潜者尸体。它们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些湿滑、坚韧、咆哮着扑来的怪物。它们更像是被某种狂暴到极致的力量瞬间撕碎、碾压、甚至部分蒸发的残骸。有的被拦腰斩断,墨绿色的内脏和粘稠的血液泼洒在焦黑的石头上;有的头颅粉碎,只剩下无头的躯干;有的则像是被巨大的压力拍扁,变成了一滩滩难以辨认的肉泥,与碎石混合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数量之多,几乎铺满了视野所及的每一寸地面,粗略看去,至少有上百具!它们身上残留的、属于汤姆逊的混沌气息,此刻只剩下死亡后的冰冷和沉寂。
方城的心脏猛地一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掌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和擦痕,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红肿破皮。他能感觉到体内奔涌的、尚未完全平息的力量——地狱乱触手在血肉深处不安地躁动,原初肉鞘的角质层似乎还残留着高温的余韵,紫金剑虽然不在手中,但剑柄冰冷的触感和那三颗紫色眼球震颤的嗡鸣仿佛还烙印在掌心。这一切都无声地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这片废墟,这些尸体,很可能……就是他造成的。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冲淡了身体的剧痛。他挣扎着,扶着身后的混凝土块,艰难地站了起来。身体摇晃了一下,但他强行稳住。他看向还在那里捶胸顿足、假哭得声情并茂的汤姆逊,深吸一口气,带着深深的歉意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沉重:“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怎么补偿你?”
汤姆逊那蹩脚的表演瞬间停止,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他脸上的悲痛欲绝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奸计得逞的狡黠笑容。他搓着手,凑到方城面前,那双非人的竖瞳里闪烁着精光:“哎呀!你看补偿这不说外了!咱俩这关系,还用补偿什么啊?太见外了!”他亲热地拍了拍方城的胳膊,力道依旧不小,“你要真要补偿的话……嘿嘿,就给大叔我做事吧?怎么样?印斯茅斯集团正缺你这样能打又能拆的‘人才’!待遇从优,包吃包住,还有深海特产福利哦!”
方城想都没想,几乎是本能地摇了摇头,动作干脆利落:“这个不可以。”他的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坚定和疏离。汤姆逊的底细他尚未摸清,而他方城,只为复仇和守护而战,绝不会将自己卖给任何势力,尤其是眼前这个看似疯癫、实则深不可测的“大衮”。“其他的条件,你再开吧。”他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
汤姆逊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他撇了撇嘴,露出一个极其失望的表情,仿佛方城拒绝了他一个天大的恩惠。“啧,没劲。”他嘟囔了一句,然后像是觉得无趣般,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响指声在废墟上空回荡。
下一刻,异变陡生!
如同时间倒流,又像是神迹降临。无形的力量扫过这片狼藉的大地。那些堆积如山的瓦砾碎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平,纷纷悬浮起来,迅速分解、重组,重新变回扭曲的拉莱耶式建筑。断裂的石柱重新接合,倒塌的尖塔拔地而起,狰狞的断口平滑如初。地面上的沟壑被填平,焦黑的痕迹消失不见。更诡异的是,那些遍布各处的深潜者尸体,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迹,迅速淡化、溶解,最终化为虚无,连一丝血迹、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取而代之的,是清澈的、带着咸腥海风气息的水流凭空出现,温柔地冲刷过每一寸刚刚复原的地面,洗去最后一丝尘埃和毁灭的气息。
短短几个呼吸间,混沌之间又恢复了它原本那潮湿、扭曲、非人而神秘的拉莱耶城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场毁灭性的灾难从未发生过。
方城看着眼前这近乎神迹的一幕,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早该想到的。这里是汤姆逊用精神力量构筑的空间,这里的一切,包括那些深潜者,本质上都是他力量的造物。毁灭与重生,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自己刚才的愧疚和歉意,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汤姆逊似乎注意到了方城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僵硬和无语,他背着手,踱着步走到方城面前,脸上带着一种“我很失望”的表情,自顾自地开口:“唉,还寻思好好逗逗你,看看你小子着急上火的样子。结果你倒好,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句脏话都懒得骂。真是……没意思透顶的小子。”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真实的惋惜,“一点都不如克莱茵那小子有意思,那家伙至少还会跳脚骂娘,会讨价还价,会耍小聪明。你嘛……啧,像个闷葫芦,还是个破坏力超强的闷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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