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赵风婷,转身跟在克莱茵的身后,准备离开这片被迷离灯光和沉重过去浸染的空间。
离开卡座区,通往门口需要经过那巨大的实木吧台。吧台边还零星坐着几个深夜未归的客人,沉浸在酒精或各自的思绪里。就在方城脚步沉稳地经过吧台边缘时,左边肩膀突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这股力道很怪异,介于意外和被冒犯之间,撞得他猝不及防地晃了半步。方城心头一凛,条件反射般地停下脚步,猛回头。右臂肌肉瞬间绷紧,潜藏在皮肤下的地狱乱触手在愤怒和本能的驱使下蠢蠢欲动,几乎要破体而出,撕裂胆敢触碰他的物体!紫金剑的冰冷纹路在骨髓深处隐隐流动,蓄势待发。
吧台旁,只站着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他的衣着打扮颇有些混乱的风格:一件洗得发白、领口磨毛了边的浅色亚麻衬衫,外面套了件明显不合时宜的棕褐色、松松垮垮的手工编织马甲,上面沾着几点油污。下身是一条同样略显陈旧、却浆洗得笔挺的灰色卡其裤。脚上踩着一双老派却打理得锃亮的棕色皮靴。头发是乱蓬蓬的灰白色卷发,戴着一副样式极其复古、镜框厚实的圆眼镜,镜片在酒吧灯光下反射着奇特的、如同深海鱼鳞般的油光。嘴唇有些厚,此刻正咧开一个过分热情、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露出一口参差不齐却异常洁白的牙齿。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男人搓着手,表情诚恳得近乎夸张,连声道歉,“人老了,眼神不济,脚下拌蒜了!没撞疼您吧,这位小哥?”他的声音洪亮,带着某种奇怪的、像是在封闭房间里说话才会有的嗡嗡回响。一边说着,他那双隐藏在厚镜片后面的深灰色眼珠,像两块浸透了海水的礁石,不动声色却极其迅速地上下扫视了方城一遍,目光最终似乎在他紧握赵风婷的手上略微停顿了半秒,快得像错觉。
方城锐利的目光如针,同样迅速地审视着对方。男人身上并没有明显的能量波动或改造痕迹,那过度的热情和不修边幅的打扮,似乎只指向一个无害的、可能喝多了或者真的有些老眼昏花的怪诞家伙。但那股撞来的力道,那份精准的“意外”,还有那过分“真诚”的笑容深处潜藏的一丝难以名状的东西,都让方城的直觉拉响了极细微的警报。然而,在韦尔德的领地内,克莱茵的催促下,方城并不打算节外生枝,尤其赵风婷的手指还在他掌心微微颤抖。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没有回应对方的道歉,甚至没有点一下头。那眼神冰冷如刀,已经是最好的警告。男人却毫不在意,依旧维持着那副傻笑,甚至在方城转身时,还夸张地抬了抬帽子致意——如果他头顶真有一顶帽子的话。
方城不再理会,加快脚步,跟上已走到门口的克莱茵。赵风婷被他牵着,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奇怪的大叔,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随即便被紧跟方城的急切所取代。
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凌晨湿冷的空气夹杂着城市特有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如同冰冷的手掌拍在脸上,瞬间吹散了酒吧里的黏腻沉闷。远处无数霓虹灯管交织成的光河,在这凌晨时分如同巨兽冰冷的血脉,无声地在巨大的水泥丛林间流淌。
黑色流线型的“悬浮棺材”安静地泊在路沿。克莱茵已经拉开前门,长腿一迈坐进了驾驶位,动作流畅但带着一种发泄式的用力。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深深地、疲惫地吸了一口气。方城替赵风婷拉开后座车门,让她先坐进去。在弯腰上车的瞬间,方城下意识地按住了外套胸口的内袋——一个检查随身物品的习惯性动作。他的手指隔着昂贵的西装布料,触碰到了一个突兀的、方形的、坚硬的异物感。
这不是他的东西。
他的动作微微一顿。是刚才的碰撞?那个怪大叔?
方城保持弯腰的姿势不动,另一只手飞快探进内袋,两根手指精准地夹出了那个异物。借着车内控制面板发出的柔和幽光,他看清了手里的东西。
一张卡片。
一张在这个时代显得极其稀有、甚至称得上奢侈的卡片——它竟是由真实的纸质材料制成。摸上去并非光滑的合成材料,而是带着微微毛糙的纤维感,质感略显厚实粗糙。卡片本身是泛着陈旧的、像是被海水浸过的黄褐色。卡片的正面没有任何炫目的光影效果,只有极其朴素的单色印刷。用一种近似于干涸血液般的暗红色颜料,勾勒出一座建筑的轮廓。那建筑风格极其诡异:扭曲的非欧几里得线条,巨大得不合比例、令人不安的拱门,以及无数细小的、如同鱼鳞或某种蠕虫编织物堆叠构成的穹顶边缘。在建筑的最高处,一个形状模糊、似乎生有鳍肢的轮廓物被突出描绘,它像灯塔,又像一种亵渎的图腾。图案下方,是同色的花体字迹:“印斯茅斯集团·欢迎亲爱的朋友”。
方城迅速将卡片翻到背面。背面更加简单,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行用深蓝色墨水手写的花体字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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