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寂重新统治了这片狼藉。银灰色的粘稠血液如同工业废油,沿着残破的合成纤维地毯蔓延开来,勾勒出断裂线路板的轨迹。威廉·阿特拉斯庞大的躯壳无力地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胸口插着那柄造型古朴的紫金巨剑,曾闪烁着掌控一切的电子眼彻底化作两颗灰蒙蒙的玻璃珠,倒映着被能量风暴撕碎的天花板网格结构。四周是散落一地、冒着电火花的仿生人残骸,他们的机械肢体还在神经反射下无意义地抽搐着,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方城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像一座刚从熔炉中捞出来的、濒临碎裂的石雕。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的神经末梢,带来深彻骨髓的剧痛。他的视野里蒙着一层血污和细密光点织就的薄纱,耳中嗡嗡作响,只能捕捉到自己沉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以及心脏在碎裂胸腔里顽强却艰难的搏动。他清晰无比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况:四肢百骸的骨骼要么碎裂,要么变形错位,肌肉纤维大面积撕裂,像被无数小刀凌迟过一遍;血肉本源的力量在超频运转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枯竭,地狱乱的猩红纹路黯淡无光,缩回皮下蛰伏。仅凭一股近乎本能的、比钢铁还硬的意志力,他才没有彻底瘫倒——至少,在确认那个威胁彻底终结之前,不能倒下。
就在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将要被无边痛楚淹没的瞬间——
一只温热、沾着些许凝固血垢的手掌,带着一股再熟悉不过的、金属和机油混合的独特气息,稳稳地拍在了他的后肩上。
方城浑身汗毛根根倒竖,瞳孔骤然收缩,体内仅存的、如同熔岩般炽热的警惕性再次被点燃!他猛地扭转头颈,骨骼摩擦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剧痛瞬间直冲头顶,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狠狠刺向身后!
没有想象中冰冷刺骨的枪口,也没有偷袭的寒光。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是那张胡子拉碴、挂着慵懒笑容的脸庞——克莱茵。
他一身西装凌乱不堪,风衣下摆被能量流撕成了破烂流苏,脸上混合着油污和烟尘,几道浅浅的血痕分外显眼。但他的笑容依旧玩世不恭,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惯常的戏谑和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疲惫。他看起来更像是刚从一场混乱的街头斗殴里钻出来,而非经历了一场毁天灭地的神之使徒对抗战。
“你他妈……”方城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生锈的金属,出口才发现喉头也像是被滚烫的铅块堵塞着,“……还活着。”
克莱茵蹲下身,和方城几乎平视,嘴角那抹笑容咧得更开了些,露出沾染血迹的白牙:“那当然了,亲爱的兄弟。我是谁?伟大的克莱茵啊!行走于赛博废土的不死鸟,情报界的活化石,能掐会算的幕后棋手……你怎么会天真地以为,你唯一、最好、最值得信赖的兄弟会挂在这种垃圾场里?”他语调轻快,带着特有的那种满不在乎,仿佛在谈论昨天晚饭吃了什么。
“威廉……”方城突然没头没尾地蹦出这个名字,眼神似乎有些涣散地越过克莱茵的肩膀,聚焦在那庞大的、失去生机的残骸上,“死了吗?”
克莱茵被这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愣,脸上那丝不正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一丝凝重。他顺着方城的目光看去,眼神锐利地扫过威廉塌陷的胸膛、黯淡的电子眼、以及胸口那柄贯穿一切的紫金剑,确认再三。“当然死了,”他斩钉截铁地说,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死得透透的。胸腔反应堆被你戳成了筛子,电子脑也被能量回流烤熟了。就算冰原公司有复活技术,这东西也只会变成一堆价值不菲、但毫无生机的回收废铁。死得不能再死了,我保证。”他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语气。
“那就好……”方城紧绷的身体线条猛地松懈下来,仿佛所有支撑瞬间被抽走。他沉重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覆盖在苍白的、沾染血污的脸颊上,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极度疲惫和虚弱。“……我……歇一下……”
话音未落,紧绷的意识之弦彻底绷断。那股支撑他战斗、复仇、确认结果的钢铁意志力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肉体崩溃的轰鸣。他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装甲车正面撞上,毫无缓冲地重重砸向冰冷坚硬的地板。沉重的闷响在死寂的大厅里回荡,身体接触地面的瞬间,甚至有几块碎裂的骨刺透过皮肉和布料凸现出来。
“卧槽!”克莱茵脸上的轻松瞬间冻结,被惊愕和一丝慌乱取代。他一个箭步上前,单膝跪在方城身旁。“喂喂喂!老兄!醒醒!英雄!我的方大爷!你他妈不能在这儿躺尸啊!这里是什么地方?冰原的心脏!威廉的总部!他的那些狗腿子随时可能冲进来收尸加鞭尸!”他急促地低声吼道,伸手就去拽方城的肩膀,试图把他拉起来。
然而,他的手指刚触摸到方城的胳膊,反馈回来的触感就让他脸色猛地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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